眾人一陣嬉笑之后,趙云起身向劉備和曹操二人抱拳告退,說是要帶三名手下去城中逛逛,見識一下風(fēng)土人情。
劉備知道趙云的意思,他是怕旁人在場,劉備和曹操有些話不方便說,于是點頭讓趙云去了。
目送趙云離前堂,曹操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他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長長嘆息一聲。
“好端端的嘆什么氣?”劉備好奇地問道,這曹孟德該不會是想借錢吧。
“玄德你在遼東待了一年,想必對中原的情形不甚了解,這大漢的天下,怕是不那么穩(wěn)固了?!?p> 經(jīng)過一年時間的蟄伏和休養(yǎng)生息,當(dāng)初被打散的黃巾余黨死灰復(fù)燃,在各地紛紛再度舉起義旗反抗?jié)h朝,規(guī)模不比當(dāng)初張角兄弟在世的時候小。
并且在失去了精神領(lǐng)袖的約束之后,黃巾軍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充滿理想的那支軍隊,他們在個人的欲望之下一步步墮落,成為了徹頭徹尾的流寇。
“據(jù)我所知,有些地方宣稱的黃巾余黨,其實根本不是太平道信徒,而是各地世家豪強自己組織起來的私兵,只是打著黃巾軍的旗號來掩人耳目?!辈懿賾崙嵅黄降卣f道。
東漢是莊園經(jīng)濟占主流的時代,豪強們往往都擁有堅固的塢堡和莊園來保護(hù)自己,從而在真正的黃巾之亂中保全了性命,普通百姓就沒這么好命了,他們要么投靠豪強,成為對方的奴仆,要么背井離鄉(xiāng),躲避戰(zhàn)亂的侵襲。
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很多百姓千里迢迢返回家鄉(xiāng),可是他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土地已經(jīng)不翼而飛,變成了豪強家的,諸如此類的案件光曹操聽說的就有很多。
戰(zhàn)亂摧毀了許多地方的基層統(tǒng)治結(jié)構(gòu),然而朝廷對此不聞不問,沒有官府的支持和保護(hù),各地的百姓依靠自己,根本斗不過勢力龐大的豪強們,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幾條不歸之路:
忍氣吞聲,依附豪強,成為別人家的耕戶;
堅決反抗,血濺三尺,最終魂歸亂葬崗;
落草為寇,占山為王,讓自己也變成暴力的代言人。
可是不管怎么說,在這一場席卷天下的動蕩之中,地方豪強享受了大量的紅利,吃得腦滿腸肥,然而他們的貪婪是沒有盡頭的,沒了黃巾軍制造流民,制造無主的田地,怎么辦?
他們自己制造黃巾軍、制造賊寇不就行了?
在有心人暗地支持之下,強盜和賊寇變得無處不在并且兇殘異常,而曹操的老家在沛國譙縣,位于人口密集,土地肥沃的兗州,更是賊寇眼中的大肥肉。
曹操的父親曹嵩在朝中為官,多年下來貪污了巨量財富,他為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派人送了許多錢財回到老家譙縣,幫助族人自保。
作為當(dāng)?shù)卮笞澹芗乙幌蛉硕∨d旺,并且和另外一大家族——夏侯家世代結(jié)親,關(guān)系十分緊密,如今在自保自救的壓力下,這兩家徹底融為一體,他們建起高大堅固的塢堡用來保護(hù)族人,同時積極收攏當(dāng)?shù)匕傩?,四處收購糧草物資,希望能夠平安渡過動蕩時期。
曹操越說越是失落,“玄德啊,不瞞你說,青州這邊號稱有百萬黃巾余眾,可是他們背后是哪些家族,大家都清楚,只是裝著不知道?!?p> “濟南國豐收了,那些賊寇也沒來打劫?”劉備有些疑惑。
“本地豪強被我收拾了一頓,早就心懷怨恨了,有消息說,他們一直在暗中組織人手,只不過沒有膽量向我動手而已?!辈懿贀u著頭哂笑起來,只不過他的笑容看起來充滿了辛酸,“若不是看百姓可憐,我早就辭官回鄉(xiāng),不跟這群道貌岸然的禽獸糾纏了?!?p> 當(dāng)初光武帝劉秀借助河北豪強的力量,短短幾年就平定天下,建立了東漢王朝,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東漢朝廷從一開始就沒有整治地方的魄力,只能任由豪強坐大,近二百年的時間過去了,如今的東漢王朝已經(jīng)是大廈將傾。
洛陽城中,皇帝昏庸荒淫,百官各懷心思,貪者享樂,賢者被棄,愚者滿朝堂,讓人看不到一點希望。
洛陽城外,土地兼并嚴(yán)重,富者阡陌連綿,貧者無立錐之地,財富和權(quán)力相互勾結(jié),盤踞在百姓頭頂,貪婪地吸吮著一切。
劉備沒有想到曹操已經(jīng)如此消沉,不禁苦笑起來,“當(dāng)初我被安排去遼東的時候還羨慕你,可是現(xiàn)在看看反倒成了好事,遼東那里天高皇帝遠(yuǎn),倒是可以讓我大展拳腳?!?p> 聽到劉備這么說,曹操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他低頭看看仍然被抱在懷中的倚天劍,不禁追問起來。
遼東那個破地方,什么時候還能造出這種寶劍了?
“遼東那邊原本比中原還黑暗,可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就還給了百姓一片青天,你信不信?”
“不信?!辈懿儆植皇菦]當(dāng)過官,地方豪強的根基很深,勢力很大,并且有著天生的貪婪,哪是幾個月就能治理好的。
“我們?nèi)チ诉|東之后,發(fā)現(xiàn)全郡九成以上的農(nóng)田被豪強侵占,他們還勾結(jié)了原遼東太守陽終和幾個大縣的縣令,可以說是一手遮天?!眲溟_始了回憶,眼神中滿是凌厲的殺意,“可是權(quán)力和財力敵不過武力,僅僅半個月,我就誅滅了近五十家豪強,連同和他們沆瀣一氣的官員,包括陽終在內(nèi),通通斬首。”
曹操聽得目瞪口呆,他本以為自己將濟南國上下官員幾乎罷免了個遍就很厲害了,沒想到劉備更狠,剛?cè)ミ|東就殺了個人頭滾滾,甚至連朝廷的太守,兩千石俸祿的高官都敢殺。
“別那么驚訝,我手里有兵,做事有底氣?!眲湫Φ馈?p> 把潛在的反對力量一掃而光之后,劉備等人開始在遼東大展拳腳,又通過南下樂浪殲滅穢貊人主力,在襄平城下打敗前來入侵的高句麗人,終于給遼東迎來了短暫的和平時間。在接下來的半年中,遼東從樂浪和東萊兩地吸納流民,如今總?cè)丝谝呀?jīng)達(dá)到了五十來萬,在大梁水南岸建起了十幾個開荒的移民營地。
“任何時候,有了人口才有了發(fā)展的能力,現(xiàn)在我遼東每日可以產(chǎn)幾萬斤鐵,有了足夠的鐵制工具做保障,百姓開荒種地更加容易了,原本人煙罕至的地方現(xiàn)在都成了炊煙處處的農(nóng)莊?!?p> 隨著人口的增加,遼東郡的西部區(qū)域迅速發(fā)展起來,如今已經(jīng)形成了以襄平到沓縣的沿海帶和沿著大梁水順流西下的沿河一帶,這兩個人口聚集區(qū)。
由于陸地上通往中原的道路遙遠(yuǎn),而且必須經(jīng)過烏桓人的聚集地,無論是經(jīng)濟性還是安全性都無法保證,所以劉備決定將海路作為以后的主要交通途徑。
去年來到遼東的船匠們也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他們依從劉備的指示,在襄平到大梁水入??诘臄?shù)百里水道上建立了好幾處港口,其中最大的港口毗鄰渤海,被劉備命名為營口港,并且在那里建起一座造船廠。
劉備此行就是從襄平一路坐船順流而下,經(jīng)過營口進(jìn)入渤海,再向西來到黃河入??诘呐R濟,然后才到了曹操所在的濟南國。
這一次的行程順風(fēng)順?biāo)?,一共在水上走了三天就到了,若是走陸路的話恐怕需要兩個月,就算按照以往的襄平到沓縣,然后海路到東萊,再從東萊前往濟南國也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
有了這一次的成功經(jīng)驗,以后遼東到中原就更加便捷,而流民也不用千里迢迢去山東半島角落里的東萊坐船來遼東了。
“你要那么多人口,到底是想做什么?”曹操有些警惕地皺起眉頭,劉備之前說自己未經(jīng)朝廷旨令就將前任太守陽終斬首,并且一舉掃滅了遼東本地豪強,又想方設(shè)法從中原招募流民,這可是明目張膽地想要割據(jù)啊。
雖然在千年之后,曹操成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奸臣,大反派,但他此時可是不折不扣的漢朝忠臣,很難接受劉備這種挖墻腳的行事作風(fēng)。
劉備一看曹操的表情就知道對方起了反感,他無奈地笑笑,“孟德啊,你覺得我要是一心在那邊荒之地作威作福,還需要殺官、殺豪強、發(fā)展各種產(chǎn)業(yè)這么辛苦嗎?如果眼光只在遼東,十萬人就夠養(yǎng)活我享樂一生了,何必要將那些在中原活不下去的百姓接到遼東去?”
“姑且信你一回?!辈懿僖幌胍矊Γ绻皇窍氘?dāng)個土皇帝,那劉備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用將手上沾滿鮮血,他只需要籠絡(luò)好當(dāng)?shù)睾缽姡屇切┤舜鸀楸P剝百姓就是的,何必搞這么麻煩。
“話說回來,你覺得自己手里拿的這把劍,如果放到洛陽的富家子弟中間,能值多少錢,這個生意有沒有搞頭?”劉備笑瞇瞇地敲著桌面問道。
“太有了,跟你說,就這把倚天劍,世面上絕對沒有更好的,賣上一兩億錢完全沒問題?!辈懿僭诼尻柹盍诉@么多年,對那些頂級家族的財力深有了解,“怎么,你手里還有?”
“太有了?!眲湟慌拇笸?,“想不想合作一把,你負(fù)責(zé)招攬客戶,我負(fù)責(zé)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