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來日方長
張富貴一直對這些夷人能夠領(lǐng)取高額的酬勞耿耿于懷，現(xiàn)在聽了這番話，對他們的印象有所改觀，暗自點頭，這些夷人要起錢來不含糊，但是做起事來也干脆，還不算太討厭。
陳雨揮揮手：“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出發(fā)！”軍戶們排成隊形，跟在他的后面魚貫而出，往東門而去，他們將從這里出城，返回威海衛(wèi)。
路上，顧影繼續(xù)女扮男裝，混在人群中，跟著前行。蔣邪靠攏過來，悄悄問：“這一路有好幾天的路程，你撐不撐得??？要是不行，我去找他說說，給你備匹馬？”
顧影斜了他一眼：“不要多管閑事。我能從威海衛(wèi)走到登州，自然也能走回去。我自幼習(xí)武，這點路程難不住我，你當(dāng)我是那種三寸金蓮的小腳女人嗎？”心里卻想，自己擅作主張混入了隊伍里，已經(jīng)給陳雨帶來了困擾，現(xiàn)在連夷人都是步行，憑什么自己一個人受優(yōu)待，這不是給他制造麻煩嗎？
蔣邪性子傲，誰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對她沒什么脾氣，吃癟也只能認了，當(dāng)下默默地走開。
隊伍經(jīng)過巡撫衙門前的街道時，碰到了一群騎兵相對而行。街道雖然還算寬闊，但是兩支人馬就有些擁擠了。陳雨追求低調(diào)做人，便示意隊伍靠邊，讓對方先過。
騎兵緩緩?fù)ㄟ^軍戶們的身邊，有幾騎經(jīng)過陳雨身側(cè)時，卻停了下來，陳雨有些詫異，抬頭一看，居然是祖大弼，身后則是吳三桂等人。不由得暗自叫苦，都要走了，還碰見這個二愣子。
祖大弼居高臨下盯著陳雨，陰著臉地說：“那天你下套陰我，卻沒想到我會平安無事地出來吧？”
陳雨裝糊涂：“下官雖然和祖將軍起過爭執(zhí)，但是并無惡意，朱軍門要做什么，也不是下官能左右的，祖將軍只怕有些誤會?！?p> “鏘”的一聲，祖大弼拔出馬刀，遙指陳雨：“若是在戰(zhàn)場上，爺爺一刀就剁下你的狗頭，眼都不會眨，你信不信？”
張富貴、鄧范、顧影等人都圍了上來，團團護住陳雨。張富貴舉著一根長矛指著祖大弼：“姓祖的，俺一槍能將你戳個透心涼，你信不信？”
關(guān)寧軍騎兵都停了下來，默默地靠攏。幾千騎兵圍著幾百步兵，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軍戶們都很緊張，抓緊了手中的武器，死死瞪著對方。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起沖突，沒有任何緩沖，只怕兇多吉少。
這時吳三桂在后面輕輕拉了拉祖大弼的衣袖，低聲說：“舅舅，你已經(jīng)得罪了朱大典，這里又是山東人的地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讓義父為難?！蹦翘煸陉愑甑目桃庖龑?dǎo)下，祖大弼陰差陽錯釀成了沖擊巡撫衙門、冒犯巡撫的大錯，若不是高起潛斡旋，少不得要吃些苦頭。如果今日再作出沖動之事，只怕高起潛也兜不下了。
祖寬也勸道：“來日方長，想要找回場子，總有機會，何必在人家的地盤上動手?！?p> 祖大弼這才將刀插回橋中，恨恨地說：“你給我記著，總有讓你好看的一天。一個百戶，在爺爺面前不過是一螻蟻而已?！?p> 關(guān)寧軍騎兵離去后，張富貴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奶奶的，要是這廝真動手，咱們?nèi)松?，怕是要吃大虧?！?p> 陳雨看著關(guān)寧軍離開的方向，鎮(zhèn)定地說：“咬人的狗不叫。祖大弼已經(jīng)吃過一回虧，現(xiàn)在別看他嘴上叫喚的兇，在登州城內(nèi)，在朱軍門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做什么出格的舉動，也就過過嘴癮罷了。只不過得罪了他，以后如果碰見關(guān)寧軍，就要留個心眼了?！?p> 經(jīng)歷這個小插曲后，眾人繼續(xù)前行，到了南門，又有一伙人迎了上來。
張富貴擋在陳雨身前，目光炯炯盯著對方，生怕又有什么人要和陳雨過不去。
沒想到當(dāng)先一人卻是登州衛(wèi)僉事趙宣。他一改初次見面時的拿腔拿調(diào)，面帶討好的笑容對陳雨說：“陳百戶，這是要回威海衛(wèi)嗎？正好我們也要回去，不如結(jié)伴而行如何，起碼到萊陽這一段路程咱們是順路的?！?p> 陳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警惕地回答：“不必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咱們互不干擾?！?p> 趙宣對陳雨的防備不以為意，繼續(xù)說：“其實今日等在這里，是因為趙某知道貴部返回威海衛(wèi)要經(jīng)過東門。倒也沒有別的事情，只是想表示一下感激之情。當(dāng)日在黃縣，陳百戶不計前嫌，給了趙某幾十個首級，這可是實打?qū)嵉能姽?，這一次出征也算載譽而歸。大恩不言謝，趙某就一句話，以后用得著登州衛(wèi)的時候，盡管說一聲，只要能做到，一定幫忙！”
陳雨臉上這才浮出一絲笑容，回答道：“趙僉事言重了，大家都是衛(wèi)所軍，理應(yīng)同氣連枝，給衛(wèi)所軍爭口氣，別讓營兵看扁了咱們。”
趙宣老臉一紅，同氣連枝的梗他用過，不過是在棲霞偶遇時打算逼迫威海衛(wèi)讓出口糧的時候。聽了陳雨的話，他連忙拱手道：“陳百戶不光氣量大，格局也大，趙某受教了?！?p> “客氣，告辭！”陳雨抱拳與趙宣別過，帶領(lǐng)隊伍繼續(xù)前行。
此后再無波折，一路無話，幾天后順利地回到了千戶所。
張富貴腿腳利索，主動向陳雨提出先行一步回去報信，讓千戶所的人出城迎接這支隊伍凱旋而歸。陳雨本想保持低調(diào)，不過想到軍戶們經(jīng)歷了這樣規(guī)模的戰(zhàn)事后，加上死傷不少，心態(tài)也需要積極的情緒調(diào)整一下，那么家人的喜悅和鼓勵就是最好的良藥，便默許了。
當(dāng)他們到達所城外時，一擁而上的家眷們把軍戶們頓時“淹沒”了，到處是打招呼和尋人的聲音。
“老二啊，沒受傷吧？”
“孩他爹，這次比打鹽梟難吧，分了多少銀子啊？”
“謝天謝地，當(dāng)家的，你回來就好，這段日子你不知道我守著爹娘的牌位每天替你許愿，生怕你回不來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