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
天氣一如既往的好,今天是陸云浩和秦克絕的早班,黃四趕架是午班,公孫老頭相對就穩(wěn)定多了,賬房只有白天上班,從來都沒有晚上上工的習慣,畢竟會識文斷字還不算本事,能把賬目算清楚再加上撥弄的一手好算盤才顯得有能力。
公孫長歌暗中在順著陸云浩的意思探查,他所經(jīng)手的每一份賬目都是正常賬目,從賬面上看沒有絲毫的異常和貓膩,而且公孫長歌發(fā)現(xiàn)每一份自己經(jīng)手的賬本都是碼頭與一些正常的商號、生意人往來的明細,與官府、其他有錢大戶等大生意的流水不會經(jīng)過自己這邊。
公孫當然心知肚明這是為什么,畢竟自己剛來,還不能接觸到如此核心的東西,但這也側(cè)面給了公孫自己一個暗示:也許碼頭與官府、各大票號商行之間的往來,可能有自己一直在尋找的黑色地帶。
昨晚的碼頭夜行軍械與糧草更是堅定了他的這個想法,所以當務之急要是想從賬房中尋找出這個線頭,自己急需取得鄧三思的信任。
陸云浩和秦克絕一身洗凈的薄衫穿在身上,又在腳脖子處緊了緊褲口的綁帶,三步并作兩步兩步的往碼頭廣場趕去,按照慣例今天應該還是高潤總管來點視眾人。
走進碼頭廣場陸云浩才察覺出來了不對勁,今日上工的扛夫相比于日常多了整整一倍出來,看起來至少有三個組上早班,這對于船隊密集集中在午后的碼頭來說有些反常。
廣場面相大街一側(cè)多出來了很多的打手,幾乎是每隔一丈站兩個,像是在警戒護衛(wèi)外人進入碼頭廣場,不過在陸云浩的眼里這更像是一個即將扎緊口的麻袋,是為了防止碼頭廣場有人跑出去。
鄧三思頂著一彎濃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的站在那里,他瘦弱的身軀一看就是讓酒肉女色掏空了身子,致文三十七年生的他剛剛四十五歲就有些皮包骨頭了,這都是自己酒池肉林的優(yōu)秀杰作。
此時的他雖然神色有些迷離,身體不受控制的打出一個又一個的哈欠,但還是撐著一副骨架站在那里,用力讓自己凌厲的審視過往的每一個人。
馬三出現(xiàn)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久不露面,此時他站在鄧三思的身邊,雙臂抱在胸前,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看著來碼頭報到的人,見到他的人都心頭一驚,看他的狀態(tài)和神色就知道今天只怕是有一場浩劫。
馬三和鄧三思都出動了,說明昨晚的事情肯定是驚動了唐齊明,此時雖然他本人沒有現(xiàn)身,但馬三的出現(xiàn)無疑從側(cè)面證明了他對于此事的觀主度,這對于陸云浩來說是個好事,至少證明順著這條線可以接上唐齊明。
碼頭今日上工的扛夫已經(jīng)集結完畢,在偌大的碼頭廣場上滿滿當當?shù)呐帕巳牛邼檹馁~房中走出,手中拿著一張寫滿人名的紙張緩步走了過來。
上工的扛夫們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今日上工的人數(shù)為何多出了這么多,其實對于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來說昨晚已經(jīng)發(fā)覺了不對勁,有很多人是在被搜完房后被臨時告知第二天早上被修改了班次。
高潤眼帶狐疑的審視了一下面前烏壓壓的扛夫,緩緩張口開始點名。
馬三一個揮手,原本四散在碼頭各個位置的打手迅速的向人群隊伍四周集結,幾乎成了一個包圍圈。
扛夫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聽著高潤點名的同時在人群開始竊竊私語的開小會,這架勢分明是要將眾人一網(wǎng)打盡,人群中彌漫著一股心虛又慌張的情緒。
陸云浩站在相對比較靠邊的位置,抬眼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兩個打手正是昨晚闖入他們舍房以及昨天早上被他教訓過的兩個人,兩個人也發(fā)現(xiàn)了他,神色微變,在不斷的用央求的眼神向陸云浩示好。
高潤很快點完了人名,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在點名的時候?qū)⒄l揪出來,這讓人群松了一口氣,以為就是一次普通的人員清點,因為碼頭每天都有招呼都不打就不來上工的人,時不時會有比較全面的人員盤點。
高潤緩緩嘆了一口氣,走開了,鄧三思巍巍的上前,鼓起一口氣從他的公雞嗓里叫出了一個人名
“白石,白石在嗎?”
人群一陣小小騷動,一個長相憨厚、走路駝背、衣著有些破爛的中年男子走出了隊伍,他神色慌張,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顫著身子走到了鄧三思的面前。
鄧三思沒看他,擺出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知道叫你什么事嗎?”
白石仿佛最后一絲幻想破滅,沒等身邊的打手動手,咕噔一聲跪下了,他的語氣帶著哭腔,汗不知道什么時候爬滿了腦門,“我知罪……”
眾人一驚,神色都大變,心里明白白石今天怕是要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了。
“還有沒有其他的同黨?”,鄧三思依然沒有看他,凌厲的面對著眾人
人群鴉雀無聲,扛夫們驚恐的頷首站立,生怕此時自己發(fā)出一點不和諧的聲響。
“到底還有沒有?!”,鄧三思的音調(diào)陡然抬高,吼的眾人身軀一震,但依然沒有其他人站出來
“現(xiàn)在站出來,還能保命!”,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大了,鄧三思一下子就成了能掌握人生死的縣太爺,底下人的噤若寒蟬,依然沒有人出列。
鄧三思回身看了一眼高潤,高潤裝作沒看見的把頭轉(zhuǎn)到一邊去了,鄧三思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可以散去了。
人群好像失去了蟻后的螞蟻群,一下子從隊伍中傾瀉而出,生怕走慢了這件要命的事情跟自己扯上什么關系,如狂風般的撲向自己的崗位,然后無比賣力的開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陸云浩和秦克絕沒有走遠,注意力依然放在了鄧三思的身上,鄧三思終于轉(zhuǎn)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石,那眼神像是看一頭已經(jīng)被綁好,時刻準備宰殺的牲口。
白石身體不住的發(fā)抖,他當然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情,只是沒想到被發(fā)現(xiàn)的這么快。
“知道為什么找你嗎?”
白石不敢抬頭,慌不擇路的磕頭認錯,“鄧爺,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鄧三思眼睛一鼓,殺意頓出,“你知道偷東西在碼頭上來說是多大的罪過嗎???”
白石磕頭如搗蒜,“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只是鄧爺,家里的老母親病重,實在是沒有吃的了,我去找賬房商量過能否預支下個月的工錢,也被罵了一頓,我是實在沒辦法了鄧爺!”
陸云浩眼皮輕挑,看來這是一個苦命的人,迫不得已才出偷米的下策。
“沒辦法就可以偷了?”,鄧三思像是被踩了尾巴,“你知道那是什么米嗎就敢偷!”
馬三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鄧三思晃過神發(fā)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一時有點面帶懼色,但是很快又恢復到了音高拔調(diào)的怒氣沖沖。
陸云浩緊緊的記住了這句話,“你知道那是什么米嗎”
秦克絕在耳邊說,“看來你猜的不錯”
陸云浩輕輕點頭,“走吧”
秦克絕有些驚訝,“不看了?”
“不看了,又是一條人命,我看不得這個”
獨孤萬花
最近有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