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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花事涼

100(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情綿綿無絕期)

舊夢花事涼 蕭清雨 3103 2019-11-05 10:11:34

  馬車緩緩前行著,離了燕北的地界,氣溫回升,正午的陽光穿過車簾晃在我臉上,我半靠在馬車的一側(cè),漱玉遞了塊點心給我道:“王上還是很在意夫人的,不然哪里還會眼巴巴的回燕北。”

  我直起身子,淡然道:“他哪是為了我?楚地貧瘠,不依靠燕北,他又能依靠誰呢?”

  漱玉反問:“可若不是為了夫人,王上又何至于與定南候翻臉?”

  我沒有回答,漱玉又道:“你有四個月未曾搭理過王上,可王上卻連你的飲食起居都過問詳細,楚地盡管已是王上的江山,也總有一些人沒有收服,為了讓你把身上的傷養(yǎng)好,回程的日期拖了又拖,這期間會發(fā)生多少變故,你應(yīng)當是比我清楚的。若不是在心里的地位重之又重,你覺得王上會這么拎不清輕重嗎?”

  我制止她繼續(xù)說:“漱玉,今日你的話有點多了,我本不喜歡與人相處,你若在多言,便下去吧?!?p>  漱玉嘆了口氣,終是沒有再說下去。這一路上我聽她做和事佬,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其實,她那里知道,我計較的并非是蕭歌山回燕北時來見得第一個人不是我,并非是怪他不顧我的安危在外籌謀。

  而是,他不信我,非但不信我,還把一切責任都歸結(jié)于無辜的人,不擇手段的嫁害齊國,謀取楚地。仿佛這個人一直都是那個心狠手辣,殘酷無情的太子蕭歌山,而非那個終于活成了‘有血有肉’模樣的阿念。

  當然……

  也可能是我錯了,他一直都是蕭歌山。

  只是我……在時間和彼此的消磨之下,會錯了意。

  我以為,他是真的,會為了我放棄一切……

  當年來楚地,不過是在邊境小城松野待過幾個月,原以為松野的生活條件已經(jīng)夠艱苦了,沒想到楚地其他地方竟比當年的松野更顯落魄。

  漱玉道:“楚地本就重工業(yè),少農(nóng)作,貧瘠荒薄,連年戰(zhàn)亂之下,已是油盡燈枯了?!?p>  我望著車外有不少衣不蔽體的百姓見車馬豪華,想要靠近乞討,卻被護衛(wèi)驅(qū)趕。心中很不是滋味,雖然當初定南候本就有意要動楚地,但說到底,要不是我,戰(zhàn)爭也不會爆發(fā)的那么快。

  “停車。”

  我不顧護衛(wèi)阻攔跳下馬車,那些百姓見來人衣著不俗,連忙湊了過來,連連磕頭:“求這位貴人行行好,賞點吃的給小的吧!小的來日做牛做馬定要報答貴人?!?p>  我心中一顫,這些人一個個投來期盼的目光和一絲絲畏懼,仿佛生怕我下車是要問責他們,可盡管害怕,還是為了生存下去而挺而走險,來攔全是護衛(wèi)的馬車。

  我沒有說話,取下頭上的金簪遞了過去,而那人一愣,連忙搖手不敢接,我道:“拿去當了吧,也能換些吃的?!?p>  那人苦笑一聲:“姑娘好意,我們只想要口吃食,如今就算金山銀山擺在我們面前,也換不得一個饅頭?!?p>  我皺皺眉,想起蕭歌山從燕北帶了不少糧草回來,但具體多少不得而知,便問一旁的護衛(wèi):“我們有多少糧食?”

  一聽到糧食,那些難民瞬間眼冒金光,護衛(wèi)蹉跎著不敢回答,蕭歌山的聲音突然響起:“給他們一點干糧?!彼姾竺娴鸟R車突然停下,怕夏侯瑾出什么問題,便折了回來。

  我回過頭望著他:“一點干糧?這些人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說不定他們身后還有更多的人也一樣,正等著糧食救命,就算把我們所有的干糧都給他們,只怕也難以救他們于水火。”

  蕭歌山道:“你也知道還有更多的人也等著要糧食救命,就該知道這些人就是無底洞?!?p>  漱玉見氣氛不對,連忙拉了拉我勸道:“夫人,莫要再說了。爺說的也沒有錯啊?!?p>  我道:“可這些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難道就不管他們嗎?”

  蕭歌山道:“你管的了多少人?救得了多少人?如今時局正亂,收起你那些毫無意義的憐憫和同情心,不要給我找麻煩?!?p>  蕭歌山毫不客氣的語氣說得我一愣,漱玉連忙將我拉回馬車里,片刻后外頭響起了轟搶聲,我掀開車簾一看,正是護衛(wèi)們在分發(fā)著干糧。

  片刻后,蕭歌山進了馬車,將漱玉叫了下去換乘馬匹,然后對我道:“你知道這些糧食意味著什么嗎?這些都是我身上淌下來的血,割下來的肉。若沒有這些糧食,我拿什么擺平朝堂上那些有異議的人?誰又肯替我賣命?”

  我怒了:“難道這些就不是人?就不值得救濟,連施舍都不能期望了嗎?”

  蕭歌山道:“他們是人!但是,如今的局面,狼多肉少,我的糧食只能供給更有用的人,而他們有什么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連上戰(zhàn)場當人肉盾牌都扛不住兩拳頭,我要他們有何用,憑什么為他們浪費糧食!”

  “蕭歌山!”我氣的渾身發(fā)抖:“為什么你的眼里就只有利益?難道沒有利用價值,就不配活命了嗎?人心都是肉長的,可你卻是最最鐵石心腸!”

  鐵石心腸?蕭歌山冷笑:“那你呢!夏侯瑾!要論鐵石心腸,誰比得上你?為了報復(fù)一人,殺千萬人,你不過是因為那個人,他對你胡說八道一通你就心軟了,可你眼睜睜看見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心里至始至終又可曾有過我!沒有!一點都沒有!我不過也是你為了報復(fù)周辰訣而握在手里的刀子罷了!我以為只要我再堅持一點,努力一點也好,你起碼對我會有一點點真心。但結(jié)果呢?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為什么我再怎么捂也捂不熱啊?”

  我心中苦笑,你又何嘗相信過我曾說想和你重新開始的那句話,是真的呢。

  “你不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對,沒錯,火燒巳城,我后悔了。我也知道那些枉死在我手里的人再也活不過來了,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個干凈的人,我也沒有忘記,是我推動了這場戰(zhàn)爭的發(fā)展,我一點都不無辜,但是這些活著的人,我想保護他們,想彌補他們?!蔽业馈?p>  蕭歌山嘲笑著:“你怎么彌補?難道你最先應(yīng)該彌補的不是我嗎?”

  “會的?!蔽姨痤^,看著他,心里徹底冰涼,道:“我欠你的,會還清的?!?p>  蕭歌山一愣,突然一點也笑不出來了,他茫然的看著我,全然錯愕:“你說什么?”

  “我欠你的,會還清的?!蔽抑貜?fù)了一遍,蕭歌山眼里像竄動著微弱的火苗,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我的手,慌亂又充滿希望的問:“怎么還?”

  怎么還?你想怎么還?用命還,夠不夠?

  我沒有說話,突然馬車似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整個車身一歪,蕭歌山連忙將夏侯瑾摟在懷里護住,一邊問道:“怎么了!”

  車外有護衛(wèi)緊張的回答道:“王上!這些難民反了!他們要搶糧食!”

  外頭的難民們本就躁動,一聽護衛(wèi)口中叫著王上,便更加狠絕地叫了起來:“車里頭坐著新王!燕北派來的走狗!”

  “燕北不是答應(yīng)每年都供給糧食給我們嗎!難不成被這走狗私吞掩藏了!”

  “沒聽見這走狗剛才說我們是無底洞嗎!他根本不會分糧食給我們!”

  “天殺的!綁了我們那么多人送去燕北為奴,還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掀了這馬車,我們跟他們拼了!殺了走狗我們就有吃的了!”

  語罷,馬車開始劇烈的晃了起來,蕭歌山緊緊摟著臉色蒼白的夏侯瑾,狠戾地罵了一聲:“找死!”

  接著,蕭歌山一掌揮在車頂,頂棚被震的飛起,他摟著夏侯瑾飛身而上沖出馬車,然后朝著那些不敢隨意動手的護衛(wèi)道:“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殺!”

  護衛(wèi)們有半數(shù)都是楚地人,所以一時變故之下竟不敢動手,這面對的可都是同胞啊!

  當下蕭歌山發(fā)令,仍是有些籌措,不忍心下狠手,只是將難民驅(qū)趕。

  蕭歌山暴怒:“好??!一個個腦袋里生瘡的家伙!你們不殺他們,便等著他們搶光糧食,你們餓死全家吧!”

  聞言,那些個楚地護衛(wèi)目光一橫,當即不再猶豫,刀刀不留情面。

  “別殺了!快住手!”夏侯瑾一把甩開蕭歌山,沖上去阻攔,這些士兵都殺紅了眼,沒有一個愿意服從命令,反而越殺越來勁。

  不過一會兒,剩下的這些難民死的死,逃的逃,夏侯瑾望著滿地的血和殘尸,絕望的捂住臉痛哭,她終究是沒保住這些人,就在她將要跌坐在地上時,蕭歌山一把將她撈起來,怒吼著:“你清醒一點!”

  “啪——?。 ?p>  蕭歌山愣住了,他臉上赫然是五個鮮紅的指印,夏侯瑾扯著他的領(lǐng)子叫著:“為什么要殺他們!他們有什么錯!他們有什么錯?。?!”

  一同愣住的,還有那些刀尖尚在留著熱血的護衛(wèi)們,仿佛是一盆冷水淋頭般,剎那間澆滅了戾氣和殺戮,一個個提著手里占滿鮮血的刀,不知所措。

  “這就是弱肉強食!天之準則!”蕭歌山一把擒住夏侯瑾的手,心里怒得恨不得將眼前這個女人揉碎!

  “上天,也只會憐憫更有能力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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