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京城已經(jīng)褪去了喧鬧繁華。清明時節(jié)的人極少，更是有了幾分詭異的清冷。
河面上蓮花燈點點，邵韻宅蹲在橋邊燒紙，河面上起了一片升騰霧氣。她提起了裙子上了木橋，此時木橋上沒人，她獨自擦了擦眼角的余淚。
“小祖宗……”祁禎樾提著食盒從身后過來。
“哦，我弄完了，你給母妃也燒完了么？咱們回去吧……”邵韻宅感覺有些冷了。祁禎樾坐到了橋上，“不著急，過來坐下，咱們吃點東西吧?！?p> 說著他打開食盒，把幾小碟肉點和甜點擺在盒子上，拿出了小壺酒。“來啊，暖暖身子?！鄙垌嵳勓宰?，剛坐下，祁禎樾便脫下了身上的外袍給她披上。
拿起酒杯，讓他倒上酒?！澳惴讲啪褪侨ベI酒了么……”她試著喝了一口，立刻吐著舌頭道：“辣啊……”整個喉管都被火燒灼，隨之而來的是熱熱的感覺滾得全身都是。
她這個樣子惹得祁禎樾大笑，坐過去吻了她的側臉一下，“那就慢些喝……”
“老公，怎么想著在這個地方坐……”
“噓——你看?！彼噶酥改前脒吿焐系目酌鳠?，點點火光印入眼簾。邵韻宅靠在祈禎樾的肩頭，不禁“哇——”了一聲?！罢媸鞘篱g美景都讓你了如指掌啊……”
低頭親吻著她的發(fā)際，祁禎樾道：“世間景色跟你一起看才稱得上’美景‘?！?p> “喲，嘴這么甜?！鄙垌嵳吭谒珙^，靜靜地出神?！昂每彀 ：孟褡蛉瘴也偶捱M景平王府，你低頭不看我，我心中其實不愿意……”她十分感慨著。
“是啊，真快啊。轉眼兒子都會叫爹娘了。”祁禎樾不自覺地握住她的手。兩人的孩子都已牙牙學語，邵韻宅卻還是跟孩子一般充滿童趣?！澳氵€想不想當皇后？”他突然問。
此話讓她回神，邵韻宅道：“我其實跟你比不了，我是個俗人，我就是對權利有渴望，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與其皇后之位，我更想要的是你和止安，還有遠在獻國的糅兒平平安安……”
“真話？”祁禎樾含笑問，顯然就是沒放在心上。
邵韻宅一惱，“喂——”伸手狠狠掐了他一下，“我他媽的是很認真的——算了，不跟你說了?！钡皖^吃起了東西，祁禎樾看著天際，喃喃道：“這高處不勝寒的孤寂，若是上去之后就再也下不來了啊……”
“得了吧，你上得去么？”瞪了他一眼懟道。
“伏里……”身后幽幽地有人喚他，祈禎樾回頭，“啊，三哥……”看到祁禎央才想起了他也是要給他的母妃燒紙的。邵韻宅聽到祈禎央來了，也不回頭。自從他說和毛珂決裂后她這一年多來就沒和他說過話。
祁禎樾伸手倒上了酒，遞給期禎央，“三哥，喝一杯暖暖身子吧?！苯舆^他的酒杯，祁禎央抿了一口，“我剛給母妃燒了紙，經(jīng)過橋下就聽到了你的聲音。天冷了，早些回去吧，不然體寒?！?p> “好，三哥也早些回去吧?！逼畹濋兄浪蜕垌嵳g有了芥蒂，也不留他。
“伏里你可別忘了明日你要帶學子們去御書房。莫遲了?！逼畹澭胝f罷，看了一眼邵韻宅的背影，把酒一飲而盡，便自行下橋離開了。
撇撇嘴，邵韻宅把手里的板栗糕吃完，“那咱們走吧……”
“好。”祁禎樾收拾著東西。邵韻宅開口問道：“我沒理三哥，你怎么也沒說我??？”
“這是你和三哥的事。你覺得好，就按你的想法去做?！逼畹濋袆傉f罷，邵韻宅突然想起，“我靠，不好他去的方向是珂姐在哪兒等我，媽的，我要去化解一下尷尬……不能讓他倆相見……”
“??？化什么？”還未細問，邵韻宅起身一陣小跑就往毛珂等他們的地方跑。祁禎樾連忙追上，他擔心邵韻宅這會兒有點酒上頭。
天色冷了，毛珂坐在馬車邊上等著兩人。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沒什么牽掛的人，也沒什么可祭奠的。不知是人生之幸還是不幸。
想點上一盞燈，卻發(fā)覺打火石怎么也點不起來。
有點懊惱地丟掉了打火石?！鞍Α辈蛔杂X地嘆氣。
“啪——”一聲清脆地打火聲，她手中的半截蠟燭被點亮。
驚詫地抬頭，祁禎央冷冷的臉映入了眼簾?！安稽c上么？一直看著我干嘛?！?p> 毛珂把蠟燭放進燈里。兩人之間瞬間明亮了許多。
“三王爺……”只道了這么一句，祁禎央越過她就要走。
“王爺留步——”她想都沒想便喊了出來。
祁禎央駐足，“還有什么可說的？繼續(xù)給我念想？好讓我對你念念不忘？你還真是會算計?！?p> “我算計什么了？你若是覺得把話說得這么難聽能讓你好受些的話，你就接著說吧。”她聲音中夾雜了哭腔。
冷笑一聲，祁禎央轉身面對著她，“把話說得難聽難道不是你最愛做的事？我只是用你對我的方式還給了你，你就受不了了？”
毛珂咬著唇不語。
莫名地一股怒氣上來，祁禎央上去捏起毛嗑的下巴道：“就是這樣，每次就像我逼迫你一樣，諾梨，你是不是就覺得我此生非你不可？”他刀子一般的話語讓毛珂十分難受，但她想掙脫，可什么也沒做。
“我操你媽祈禎央你放開她——”邵韻宅吼著跑到毛珂身邊把他一把推開，怒道：“你自己說的以后各自安好了怎么還上趕著犯賤？你這會兒又給我演什么虐戀情深啊，趕緊給我滾——”她剛好看到這一幕，當時就怒了，再加上酒氣上頭，更是口無遮攔。
被她這么一激，祁禎央也惱了，“你自己問問是誰先叫著誰的——”
“誰先叫著誰的??？”他媽的問就問。邵韻宅一問，毛珂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說不清委屈還是難過。
“操……珂姐……”邵韻宅給毛珂擦著眼淚，她家珂姐，是個寧愿流汗流血不流淚的人啊。
祁禎央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慌亂，而后硬聲道：“你到底在委屈什么？”
“閉上你的騷嘴吧！你又問過珂姐到底在害怕什么嗎？她就害怕以前不光彩的身份會害了你，就怕你遭人非議，就怕她牽扯出來江湖上的閑人來找你麻煩，這些你都有問過嗎？你他媽口口聲聲愛她，她怎么想的你都知道么？你當然不知道，你堂堂王爺想的只有你的感情為何不被人重視，怎么會有人不愛你，你憑什么被人輕視，你想的只有你自己！”邵韻宅站在毛珂身前一口氣罵了不少，毛珂扯著邵韻宅的衣袖搖著頭。
她這么一嗆，祁禎央也惱了，喝道：“你說的都是些什么？她就是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罷了，你只是向著她……”
“我向著你個棒槌，她——”
“娘娘！”毛珂喊道，“別說了……”
邵韻宅轉頭道：“你干嘛一直要玩這種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多喜歡他就是不說的劇情啊！”此話一出，祁禎央愣住，“你說什么？誰喜歡誰？”
此時祁禎樾正好趕來，“小祖宗，你……”
“你先等一下——”邵韻宅伸手制止他說話，轉而對祈禎央道：“珂姐她從你們第一面相遇就喜歡你，這么多年她沒變過心，你這個王八蛋——”
祁禎央依舊愣在原地，他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毛珂無聲痛哭的樣子使他更加無法動彈。
“是不是后悔了？呵呵。珂姐，上車去?！?p> 毛珂也不多言，自行上車。祁禎央連忙想攔，邵韻宅站在他面前，“哎哎哎?！彼拿骖a此時紅紅的?！澳阋詾槟阒皇莻α绥娼忝矗咳?，咱們這么多年的情誼，你全拿走吧?！?p> “丫頭……”祈禎央是徹底后悔了。
“你以后不會再是我三哥了?！鄙垌嵳呗酚行┎环€(wěn)地上了馬車。
祁禎樾連忙上去，“三哥，她喝多了，她沒什么意思。我回去說說她，讓她給你賠不是。”祁禎央緩緩地搖搖頭，“東西碎了，就難以修復了。”
天上的孔明燈飄遠了，一片暗淡。
皇宮中，祁禎睿被噩夢驚醒。
一時頭痛難忍。
“崇崇，去把朕的清涼丸拿來……”他隨口道。
一陣靜默后，身旁才有了動靜。
“皇上……身邊的是，嫣琉啊……”
她挺著肚子起床道：“來人啊，把皇上的清涼丸拿來。”
反應過來后，祈禎睿也起身了。
久久的失落。
服用完清涼丸后，嫣琉給他按著頭?！盎噬辖沼窒肫鸹屎竽锬锪嗣矗俊?p> “沒有。隨口罷了。”他的謊，嫣琉根本不敢戳穿。
“啊，皇上這端午宴臣妾已然已經(jīng)籌備好了，皇上明日過目一下……”
祁禎睿掙脫她的手，“你自己看著辦吧?！辨塘鸬氖忠粶?，依舊笑著：“是?！?p> “皇上，寧王求見……”
“寧王？”從床上起來，祈禎睿不知道祈禎灝這么晚來要做什么。
祁禎灝在外面跪了一會兒，才等到了祁禎睿。
“煜哥兒，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祁禎睿問。
祁禎灝抬起頭，詭異地一笑?！盎噬?，臣這么晚了，就是想象皇上稟報一件事。”
“什么事？”祁禎睿面無表情，渾身的氣場仿佛在說“若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別活了?！?p> “回稟皇上，臣昨日帶著景平王府之女墨墨拜訪時，發(fā)現(xiàn)了一樣東西?！逼畹潪p聲道?！斑@樣東西臣只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數(shù)了。是一份先帝的哥哥親筆寫下的信?！?p> 瞬間渾身起了一層汗。但祁禎睿為表露出來?！笆裁葱牛颗c朕何干？”
“皇上真就要裝糊涂么？此封信是說，希望吾兒桓清……”
“別說了。”祁禎睿打斷他?！澳阏媸菑木捌酵醺吹降?？”
“是。并且如今還在臣手中?！逼畹潪?。
“你想要什么？”祁禎睿知祁禎灝心中的想法，他定是要交換的條件。
祁禎灝輕笑一聲，“不滿皇上說，此物臣已交給臣所信任之人。若是皇上殺了臣，此物定會被臣公之于眾?！?p> 祁禎睿也冷笑一聲?！吧購U話，你到底想要什么？”
“臣，只要一道圣旨。皇上保臣不死的圣旨。”祁禎灝堅決道。祁禎睿一笑，“有趣……你覺得朕會殺了你？”
“是定會殺了臣。臣跟皇上是一樣的，皇上也絕不會留下臣這個知情人。而臣如今只要此生的安穩(wěn)。”祁禎灝道。
聽他這么說，祁禎睿挑眉看著他道：“朕知道了。朕……就給你寫下圣旨，你說，朕來寫如何？”
祁禎灝的眼神一亮，“如此甚好。多謝皇上。”
“不過，朕需要磨墨，你可愿意等一下？”祁禎睿已經(jīng)喚人進來移駕御書房。
“不急不急……”祁禎灝從未如此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