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禎睿身穿黑帽斗篷,站在籬笆外看著邵韻宅。
“寵兒?!彼p聲喚道。
邵韻宅也不敢貿(mào)然走近,只是站在原地,把身上的衣服裹了裹,歪頭疑惑地看著他。
“寵兒……”他又喚,想走近,卻不敢。
“你他媽風(fēng)大閃了逼,反反復(fù)復(fù)復(fù)讀機(jī),就會這一句是吧?是不是沒詞兒了?!”邵韻宅不耐煩地罵,又不敢太大聲吵醒了在屋內(nèi)熟睡的毛珂和年糅。
莫名地,祁禎睿竟彎了下嘴角?!拔铱墒欠判牧?。”
“啥?”邵韻宅這會兒心想著這貨不是夢游吧。
“看你還能罵人罵的這么兇,我可是放心了。”祁禎睿走近小院,邵韻宅退后一步,“你媽蛋----保持距離!”她不可能不恨祁禎睿。
“好?!逼畹濐ky得放低姿態(tài)?!澳阕屛以鯓佣夹小N乙矝]什么意思,就是想來看看你,看你沒事就行?!?p> 聽他這么說,邵韻宅下意識摸了下肚子。
看她不接話,祁禎睿接著道:“明日我派人送些藥品來吧,你這樣冒失我還是放心不下。今日……我并不是故意來讓你挨罰的,我,我真的只是想來看看你……”他看著邵韻宅受罰那種無能為力的心情,無能能體會。
“你別說了。”邵韻宅倒是冷靜了下來?!澳悴恍枰獙ξ倚膽牙⒕??!彼徊讲阶呓畹濐!!澳阌心阋玫降奶煜?,就算此刻殺了你我的家人也回不來了。”
祁禎睿急切問道:“那你不恨我?”
“大哥,你想太多了?!鄙垌嵳c他面對面,她知道祁禎睿不會傷害她?!白吆媚愕穆钒伞;蕶?quán)爭斗比我玩的高級多了。小心翻船。”不知為何,說出這番話時,感覺和他的距離十分遙遠(yuǎn)。她追他愛他為他捶胸頓足的時候,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去下帽子,祁禎睿嘴唇發(fā)干,他有千言萬語,但恨語言貧瘠,不知從何來說。“我……我之所以又偷偷跑來,又怕你恨我……你,你當(dāng)真不知道我的心意?”
“夜長夢會多你就不要想起我?!鄙垌嵳溃退阒?,又能如何呢。
“對,我總是想起你,我不想逃避……我還……還愛著你。這么久了……我,我看清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了。”祁禎睿終于說出了心底的話,他壓抑太久了。
邵韻宅一怔,又唱了一句,“分手應(yīng)該體面,誰都不要說抱歉,何來虧欠,我敢給就敢心碎?!彼詾槭虑檫^去太久了,她不會再有感覺??陕牭狡畹濐SH口說出,心猛地一緊,而后渾身冒出了細(xì)汗。她知道祁禎睿還愛她,她早就知道,不然在她偽裝成太監(jiān)把虎符交于祁禎樾時,他不會幫自己隱瞞。
祁禎睿根本不懂她在唱什么,接著道:“出生在帝王家是我無法選擇的,既然被推到了這個位子上就該逼著自己學(xué)會舍得。我也一再的勸過我自己,可當(dāng)我得知你的處境,我卻控制不住對你的在意。”他太過于深情,眼眶微紅,聲音也變得沙啞。
這種自虐的疼痛,邵韻宅沒有控制它從心底蔓延。她硬是裝作毫不在意,“當(dāng)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xiàn)在又要用真愛,把我哄回來,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p> 看她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祁禎睿一把抓起她的手,“寵兒,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是別拒絕我行嗎?我不想看你在這里受苦?!彼钪垌嵳粫徦伤膊幌脒`背自己的心。
“滾吧。”邵韻宅終于開口說話不再唱歌了?!拔胰绻邮苣愕囊稽c點好處就等于對我家人的背叛!桓清,你一直是個心狠果斷的人,不該在我這里優(yōu)柔寡斷。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你也別再來自討沒趣了?!彼扌娜缁鸱俚谋罎⒏?。硬是把手從他手中抽出,她往后退了一步。感覺腹中動了動。媽的,懷著前夫的孩子跟前男友剪不斷理還亂,這么刺激嗎。
祁禎睿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邵韻宅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接著說了。
“走吧,你應(yīng)該回去了?!?p> 祁禎睿滿是挫敗地轉(zhuǎn)身。他生怕再惹邵韻宅不悅。
“等等----”邵韻宅喚住他。
“?。俊彼仡^,眼眸中有光。
“你應(yīng)該說‘你喜歡大海,我愛過你’??煺f?!鄙垌嵳o緊捏著衣角,她的尾音帶著哭腔。
祁禎睿眼眸中的光即逝。“我不說。”戴上帽子,他走了。
邵韻宅看著他的背影,抬手遮住了眼眸。“這……還不承認(rèn)自己是渣男了……”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她不愿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與難過。包括她自己。
“操,真是對他的喜歡無需鋪墊,幾秒就能淪陷。哎,我這會兒怎么這么像一個非主流……”她擦擦眼淚,轉(zhuǎn)身進(jìn)屋。
一推開門,發(fā)現(xiàn)毛珂和年糅都在門口瞪著眼睛看著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醒的。
“你們……”邵韻宅不知他們什么時候醒的,聽到了多少。
“娘,今后別再理太子了。”年糅皺著眉頭,不知這個小孩在氣什么。
“去去去,小孩子去睡覺……”毛珂把他轟走,年糅“哼”了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地進(jìn)里屋去了。
“珂姐,你不冷啊?!鄙垌嵳潞戎孢f來的姜茶。毛珂沒接茬,“你的傷還疼么?”
“還有一點疼?!鄙垌嵳瑹o奈一笑,“不過不礙事。”
毛珂坐到她身邊道:“娘娘可曾后悔過?”
正喝著姜茶的手一滯,邵韻宅故作輕快口氣道:“什么后不后悔的,當(dāng)初也沒得選啊。珂姐,你想啊,當(dāng)初他本來都打算跟皇上提親了,結(jié)果晚了一步……還有若是我爹絕對不會把我嫁給他的啊……”說到此處,她喉嚨梗住。
屋子里毛珂的嘆氣聲格外明顯?!澳锬?,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p> 邵韻宅靠在毛珂肩頭,流下了眼淚?!拔沂潜荒愀袆拥陌?,不關(guān)別的事……”
“我知道?!泵婧退氖治赵谝黄稹?p> 次日一早,春華觀的鐘聲震耳綿長。邵韻宅被迫從床上起來,因受了風(fēng)寒,頭還是昏昏沉沉。毛珂聽到她醒了,進(jìn)到里屋。“娘娘醒了。要不今日就休息吧,我去給師父說說。糅兒上學(xué)去了,這會兒沒人打攪?!?p> “不用不用?!鄙垌嵳鸫泊┥弦路?,吃了幾口毛珂端來的粥?!笆〉眠@幫八婆落埋怨,我沒事的?!?p> 毛珂看她比較決斷,點點頭道:“那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來弄?!闭f罷,幫她給臉上的傷換了藥,又給背后的傷換了藥。
“再下兩場雪,這個冬就過了吧?!鄙垌嵳氐馈K兔鎾咧鴺翘萆系姆e雪,毛珂很是擔(dān)心,“要不娘娘下去吧,如今你也不是一個人了,別再有了閃失?!?p> 邵韻宅輕撫了一下小腹?!捌鋵嵨乙膊恢懒糁@個孩子還能干什么?!彼龑ζ畹濋惺切乃懒?,也不指望用這個孩子再換回什么。
“手腳麻利一些,一會兒貴妃娘娘來了----”道姑催促道。
邵韻宅一愣,加快了手上的活兒。
毛珂問:“貴妃是婉貴妃么?”
“喲,你不是從王府被貶來的么,這也要打聽?合著還有其他貴妃?”嘲諷完她,道姑上了臺階。
扭頭看了一眼邵韻宅,毛珂也加緊干活。
過午不久,許非寒帶著女官太監(jiān)一群人浩浩蕩蕩來了春華觀。邵韻宅和毛珂躲在一旁的樹林中,氣道:“操他媽,咋我一來全部都來拜佛了。有那么好心?”
毛珂一笑,“不是的,這里本就離皇宮近,故而都來拜佛。只是娘娘不愛來罷了?!?p> 邵韻宅看著許非寒被人簇?fù)碇?,華服美冠,容光熠熠,懷中還抱著她的兒子,心中說不出的滋味。想罵幾句,可又找不到理由。
意外的是,她身旁竟還跟著許珺茹。許珺茹一同跟她來拜佛。一行人緩緩上了臺階,進(jìn)了廟中,一股涼意在她心底散開。
“珂姐,咱們走吧,我真不想見她?!鄙垌嵳p聲道。毛珂十分明白,兩人正要走,被人喚住。
“哎,正找你倆呢,貴妃娘娘有請?!鄙砗蟮牡拦玫?。
毛珂小聲問:“娘娘,怎么辦啊……”
邵韻宅果斷轉(zhuǎn)頭道:“既然送上門了,老娘就正面剛上去?!?p> 他媽的,老娘不惹事,但老娘也不怕事。
凈音道長看著邵韻宅跪在地上,許非寒露出了平日沒見過的表情。“看來七王妃過得可真是狼狽啊。不過本宮今日前來是來關(guān)心你的,好歹我們也是相識一場,你跟珺茹也是姐妹,還是要來關(guān)心一下的。把東西拿上來----”
竹鈴遞給邵韻宅了一盒膏藥。
“本宮聽珺茹說,昨日你受了些傷,這盒麝香止淤膏賜予你吧?!痹S非寒說的十分大氣,可表情卻是似笑非笑,甚是怪異。
一聽“麝香”兩字,邵韻宅心中明白了一二,抬頭看了眼許非寒和她身旁的許珺茹,她彎唇譏諷地一笑,也沒說話。
“你來抱著縫生吧,正好本宮讓道長祈福?!痹S非寒道。
邵韻宅無奈,伸手抱住了她的兒子。
剛抱住看了眼嬰兒,她就一個激靈,差點沒跪穩(wěn)。這個孩子脖子上戴著的……不正是自己送給祁禎樾的那只銀鎖么?她只覺得耳畔轟鳴,氣的呼吸急促。
許珺茹看她一臉震驚,暗自滿意一笑。
剩下的人,誰說什么,誰做什么,邵韻宅已無心再去聽。也不知何時孩子被人抱走的。
她呆呆跪在原地,等著人都走了,毛珂來喚她她才回神。
“娘娘,怎么了?婉貴妃此次也沒太為難娘娘啊……”毛珂幫她把凌亂的發(fā)絲理好。
“珂姐……”
“哎----快走啊,七王爺給咱們觀捐功德了……”
一幫道姑嘰嘰喳喳地往外跑。
毛珂白了一眼,“修行之人都這么吵么。”
邵韻宅起身,“珂姐,咱們回去?!彼种芯o緊握著腰間的玉佩。
“好?!泵鏇]問那么多,跟著邵韻宅出了廟,下了臺階。
“娘娘----不,姑娘----”許久不見的禾子朝兩人跑來,“姑娘,王爺在院中捐功德了,兩位姑娘不去幫忙么?”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毛珂也聽出來了,看了看邵韻宅沒反應(yīng),沖他打趣道:“怎么,這才過了幾天啊,都這么生疏了?”
“豈敢豈敢----”禾子笑道。
邵韻宅冷聲道:“我們什么都不要?;厝チT。我真的冷了?!?p> “哦?!泵娣鲎∷齼扇送刈摺?p> 禾子撓撓頭,往回跑交差。
毛珂扶著邵韻宅兩人經(jīng)過梅花林時,她道:“梅花開的最后一場了?!?p> 邵韻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娘娘,就讓……嗯……萬一找娘娘有事呢……”毛珂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管。
“你能不能別跟了------”邵韻宅高聲道。
身后一陣窸窸窣窣,祁禎樾走上前,不知該說什么。
邵韻宅轉(zhuǎn)身直視著他,冷冷地問:“有意思么?”
“我……我……”祁禎樾窘迫地不知該說什么。
毛珂識趣地道:“要不我先----”
“你別走?!鄙垌嵳鹊?,嚇了毛珂一跳。
而后她快步走到祁禎樾面前道:“把你的玉佩,給我?!?p> “???”祁禎樾一頭霧水。
“與其拿去送給你那個姘頭的兒子,還不還我----那是我爹送我的……”說道此處,她鼻頭一酸,險些哭出聲。“那個銀鎖也是,我爹留個我的,你不稀罕送給別人,可那對我來說……是我爹留下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你----”
“你說銀鎖在誰哪兒?”祁禎樾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