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水落石西
傾城轉過隔間的小花廳,再次回到書房時,她愣住了。
她以為君無憂剛才說完話就走了,而自己因為去看隔間熬制的藥丸,并沒有在意他什么時候離開。
這會兒回來一看,君無憂靜靜地坐在不遠處的堂椅上,正細細端詳手中一件物什。
在燭光下,那東西時不時地閃爍著銀光,這光芒有些熟悉,傾城悄悄走近幾步,想再近看一下。
結果剛走到正堂的入口帷幔處,她頓住了腳步。
君無憂已經(jīng)戴上面具,那雙壓迫性的黑眸正審視著她。
傾城微不可察地皺下眉,看清了他手中的物什,正是她別于發(fā)間的珍珠銀針!
在緊要關頭這件隨身暗器對她幫助很大,而它是何時、何地被君無憂發(fā)現(xiàn)的?
又是寂靜得讓人感到緊張和壓抑的氛圍……
傾城一邊搜腸刮肚,盡力回想曾經(jīng)在哪里用過這暗器,一邊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做事情,應該細心再細心,不該留下這樣明顯的痕跡和尾巴。
“爺!屬下已經(jīng)按原路細細查找,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甚為奇怪!”
正堂的門未關,徐風馳進來,單膝跪地,舉起一件黑巾包裹的東西,那說話的語氣中透著疑惑和難忍,連表情也是傾城從未見過的樣子。
傾城說不上來,徐風馳剛才那轉瞬即逝的語氣和表情,是哥什么意思。她只是看到,徐風馳的雙眼有意無意地在避開手中的黑布。
黑布里是有什么很可怕的,或是很奇怪的東西嗎?
傾城抻頭,很想看看那黑布里放的是什么,竟然讓這位冷酷的徐四君,發(fā)出細微的驚異與厭惡之感。
君無憂將手中的銀針放在桌子上,正要伸手掀開黑布,徐風馳的手突然往回縮了下,“這東西還是請懂醫(yī)藥的人來看看比較安全。”
一說完,兩道目光已然放在傾城身上。
傾城一瞧這架勢,心里也開始緊張了,繃著嘴眼睛睜得分外明亮有神,心里也涌起一絲好奇。
走近略微一瞧,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略微一想剛才徐侍衛(wèi)提醒的話,遂將衣袖卷起,裹住手去掀那層黑布。
原來是幾只被碾碎的,有指頭粗的花蟲子尸體,除了惡心點,倒沒什么稀奇和可怕的,只要不碰那些毒液也不會出事。
嗨,看把大伙兒緊張的!傾城心里一陣唏噓,表情放松了許多,不明所以地看向徐風馳。
她心里想著,臉上的表情也兜不住了。只見那遠山如黛的秀眉微微上翹著,用晶亮的雙眸,饒有意味地瞅著徐四君。
她心里莫明地有些竊喜,好像突然知道這位冷酷的徐四君厭惡什么東西了。
這下子她的惡趣味心理,立馬突突地冒出來。
若以后再見著這位冷面劍客向她使冷眼,她便不懼亦不怒,還能找到對方的軟肋制住他。
“呃,瞧著倒是和上嫣閣地下室那次的蟲尸之變有關,只不過這些蟲子,看起來個頭兒更大點兒,樣長得也不賴,猜測它們應該是又經(jīng)過進化變異后的新品種吧。保險起見,還是不要觸碰它們?!?p> 徐風馳點點頭,慎重地將黑布重新包好,再次看向傾城。
“徐四君是從哪里找到的?”
傾城被壓迫的目光看得趕緊回神,詢問性地將黑布接過,隨意說道:“想必你們對這些也無其他用處,不如給我,抽空用來做個研究唄?!?p> 她聲音清亮,帶有一絲雀躍和激動,而那芙蓉笑顏上,明眸善睞,似盛滿璀璨星河的湖水,映出皎月彎彎。
君無憂看著月傾城,平靜無波的語氣說出慎重以待的話:“暫時可以。但,絕不可利己私用,為禍作亂。”
傾城點點頭,真誠地微笑:“多謝端王爺提醒。我初入醫(yī)道時,師父就曾嚴詞厲訓,今后更當一如既往、不忘初心、牢記誓言?!?p> 傾城說完將黑布小心翼翼收下,放在書桌的木盒里,便再次問道:“端王爺,您的侍衛(wèi)到底是在哪里發(fā)現(xiàn)這個的?這很可能是破獲上嫣閣地下室百名死尸案,以及這次瘟疫感染源頭的重要線索啊?!?p> “這不是月大夫先發(fā)現(xiàn)的嗎?”徐四君起身站在堂椅一側,他的表情仿佛在說,月傾城此刻很虛偽。
“嗯?我發(fā)現(xiàn)的……”傾城一想,指指窗外,“你們說的不會是剛才我趴著瞧的那個院墻吧?”
一陣沉默的回答,傾城明白,瘟疫案已經(jīng)有了進展了。
“那個,除了這些,徐四君在墻頭周圍還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在下還以為月大夫能發(fā)現(xiàn)更多?!?p> 傾城笑瞇瞇,覺得徐風馳表情和語氣臭臭地,有些莫名其妙,遂心道:就是準備去找線索,不是被他們打斷了嘛,而且面對那種蠻不講理、霸道無視的某類人群,先到先得的規(guī)則可不適用咧。
“我哪有徐四君那么好的眼神吶,天一黑找東西很費勁的,我當時還想著回屋帶個燈籠再去查看,沒想到你們就來了?!?p> 傾城和徐侍衛(wèi),就這么當著君無憂的寒眸鐵面,開始了拐彎抹角、夾槍帶棒的嘲諷、奚落和鄙視,現(xiàn)場突然變成了斗嘴式的語氣和拍馬屁式的比賽。
“子逸!”
沉穩(wěn)清越的聲音,帶著命令和安撫之感,讓有些面紅耳赤的雙方都安靜下來。
傾城也有些心虛和后悔,她怎么突然這么激動,每次見了這位端府徐四君朝她發(fā)射不屑的冷眼,她就感覺很生氣,還特不服氣。
“是,屬下知錯!……那個,屬下經(jīng)過細細查找,并無其他可疑之處,除此物以外,看到的就是一些瓦片松動和墻土劃痕。”
徐風馳接著轉頭,說道:“爺,以屬下分析,只有一個人在那里待過,時間不長,且熟悉尹府院落布局,但現(xiàn)場留下的能查出具體信息的線索不多?!?p> “燕三公主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君無憂看著月傾城,拿起桌上的珍珠銀針,道:“這東西想必是燕三公主之物,本王的暗衛(wèi)在西苑發(fā)現(xiàn),距離西苑后角門不遠?!?p> 傾城對上君無憂的目光,突然感覺有些緊張和糟糕。
“端王爺這是派人監(jiān)視還是保護?既然您的暗衛(wèi)全天候待命,那西苑發(fā)生什么、我這院外墻頭又出現(xiàn)過什么可疑之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就不用這么麻煩問我了吧?!?p> 傾城很郁悶,有這么多眼睛在暗中觀察她。
目前她知道的,只有君無憂的人和血影樓的神秘人,是不是還存在某些她沒發(fā)現(xiàn)的眼睛。
徐風馳正要頂幾句,被君無憂一個清淡的眼神止住了。
“本王從不做無聊之事、無利之舉,而眼下正值用人之際,更不會行冒昧之舉。此物不過是過是本王的影衛(wèi)受命回府辦事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既然原主已經(jīng)找到,此物便奉還?!?p> 君無憂起身,帶著徐風馳離開,臨出門之際,一句話從傾城背后傳來:“燕三公主,只要你能解決我國中眼下之急患,本王自會按期履行兩國協(xié)約,其他之事微如塵末,本王從未在乎,更不會去浪費時間和精力。”
傾城琢磨琢磨這話,也就是告訴她,他不屑于做這種監(jiān)視之事,一來有損正人君子之風,二來監(jiān)視她暫時毫無意義,他不會花心思做毫無利益的籌謀和布局。
好像是她想多了,她以為雙方咋說,都算正式聯(lián)姻,她提前經(jīng)營好彼此的關系也沒啥不對吧。結果聯(lián)姻之事,連當事人都不在意。
話說回來,大月國與大煌國這場聯(lián)姻,居然真的沒幾個人去花心思搞好,只有她表現(xiàn)得分外看重“和親”——這個作為交易的籌碼。
如此,反倒讓對方覺得她人微言輕,因為她的國家甚至她,都像是卑微地去祈求、去催促大煌國趕快答應聯(lián)姻,好像只有這樣子,才可以保證雙方作為姻國的疆土穩(wěn)固,并能各取所需的利益之約。
一旦聯(lián)姻真的如期實行,五國之內(nèi),眼紅者不再少數(shù),更會有蜚語紛紛。因為,她大月國在這場聯(lián)姻中,似乎好事占盡,用俗話說就是“傍上了大款”。
……
大清早,傾城簡單收拾好藥箱和醫(yī)護用品,立馬奔向尹府大門口。
按照約定,由端王的貼身侍衛(wèi)徐風馳帶領她去隴西軍營,以便對隴西邊軍的瘟疫情況,進行實地考察。
“真是太巧了!”尹敏柔突然從大門口跑進來,和傾城撞個滿懷,一瞧是自己要找的人,高興地喊道。
傾城不明白尹敏柔見了她,怎么突然這么熱情了。
她有要事,不想搭理,正要繞開卻被尹敏柔三兩下拉住,“尹小姐找我有事?”
“那月大夫您覺得本小姐找你會有什么事?”尹敏柔和她身邊的丫鬟一左一右,無形中堵住了她出府的路。
傾城心道,這尹家小姐果然驕橫無禮,竟然大門口攔人,沒看見大門口有貴客等著她嗎?!耙〗?,我今日確有急事,不便奉陪。你想知道的事,還是咱們私下里找個時間聊聊吧?!?p> 尹敏柔氣哼哼道:“我的事也是急事,耽誤一天,那人的心便遠我一里。本小姐很怕月大夫會忘了你說過的話,所以自今日起要時時刻刻跟著你。”
尹敏柔有她自己的想法,這兩天她經(jīng)常偷偷出門,也收集不少信息,已經(jīng)掌握不少傾城和古禪之間的舊事,她有些危機感,思來想去,便出此下策。
傾城面上笑得溫柔可人,心里卻吐槽這尹大小姐油鹽不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突然湊近尹敏柔耳邊,低聲說道:“我給你說啊,大門口那邊腰佩長劍的男子你看見了吧?他可是端王的近身侍衛(wèi),專門來找我商談要事……尹大人最近有叮囑過吧,大小姐可不要撞到槍口上還不自知,免得連累了全府上下哦。”
傾城拍拍尹敏柔的肩膀,接著說了句“尹小姐不客氣,放心吧,改日我會親自上門問候的!”
說完,傾城從容地繞開尹敏柔,朝大門口走去。
徐風馳看了一眼沒說什么,將馬韁繩一松,指了指,轉身利落地躍上另一匹馬。
傾城上馬,笑著道:“瞧徐四君身姿矯健,做事干脆利落,這樣的人在我家鄉(xiāng)可是能迷倒萬千的……”套馬漢子她沒有說出口。
一句嘻嘻哈哈的玩笑話,引來徐風馳的側目冷視。
隔了兩秒,徐風馳蹦出一句:“原來,月大夫是在笑這個……”
馬兒飛奔,風聲漸盛,人聲漸遠,傾城沒聽清,只感覺這徐風馳剛才是臉紅了??磥?,他竟是個不經(jīng)夸的少年郎啊。
原來,人心并不都是冷漠的,那往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下,似乎也有一顆渴望與眾不同的心。而每一個青春年少的人,都需要贊美和鼓勵,就像正在茁壯成長的樹苗,需要春雨的滋潤和清風的鼓掌,這樣它們才能更積極地向上,去努力變成強壯的大樹。
隴西邊軍是大煌國五大軍區(qū)里最強大的軍區(qū),在其他四支軍隊中,是最“根正苗紅”的軍隊。
因為隴西邊軍創(chuàng)立最早,大煌國開國之路中,這支軍隊立功最大,且由大煌國建國先帝親手組建,地位不言而喻。
隴西軍隊駐地在舊都隴州城,其軍政大權歷來由皇帝親掌,而自本朝先帝遷都新址煊州城后,加之當朝煌熙帝龍體抱恙,沒有太多心力管理,便將大權轉由其胞弟端王爺接管。
根據(jù)之前做的功課,與初步掌握的大煌國政局簡略,傾城這才決定和君無憂直接面談,以期望征得他的同意,順利進入軍隊,研究疫情的變化。
隴西邊軍的營地駐軍、勢力分布和管轄區(qū),準確說可綿延至大煌國西部邊境的城鎮(zhèn)、縣郡和鄉(xiāng)村,往西北可連接晉北邊軍轄區(qū),往西南可連接淮南邊軍轄區(qū),往東回望樂連接汝中地帶。
縱觀軍區(qū)分布之大局,五大軍區(qū)分布將大煌國牢牢保護在內(nèi),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可抵御西方大漠國、北方幽族部落、西北蠻荒部落、東方海外之地、南方南夷國、西南百越之地,以及西南方的大月國,這五國三部一外洲的侵犯。
這樣的布局,可以說是無一漏處,嚴絲合縫,這也是致使大煌國日漸強盛的原因之一。
傾城將要去的軍營,不過是隴西邊軍的其中一支,即駐扎在邊境又一大城市——湖州城的邊軍,距離湖州城區(qū)將近二十公里。
而且因為軍營出現(xiàn)瘟疫變異和感染者,變得更加重視,所以傾城和徐風馳必須盡早趕到,盡早解決軍中大事。
越過一處蜿蜒、蕭條的土路和淺坡,便見軍營城池高聳入云,如破地而出的尖筍,外面包裹著一層層黑色的,帶著肅殺與威武之氣鐵皮石網(wǎng)墻,那密密麻麻的鱗網(wǎng)槍陣、鐵刺利刃,構筑成威武壯闊的大國強軍之形象。
距離城門口還有一千多米時,便聽見城墻各處號角聲連綿想起,旌旗獵獵作響,刀槍鐵甲碰撞之聲相繼傳來,猛然抬頭遠眺,又見空中層云翻滾,如浪花推逐,而烈日灼目,甲光刺眼,讓人異常震撼。
“看來,又是全軍演練要開始了。”徐風馳勒馬停在路邊,抬頭往城門口望去,輕聲說了句。
傾城剛追上,聽得這話還有些茫然不解,入耳的踏步聲,鎧甲兵器的摩擦聲,齊整整,一波波地沖進雙耳,猛然震得有些耳鳴。
先聲奪人,再凝神細看,才見一個個方陣列兵陸續(xù)從城門口出來,城墻和各個城樓上也魚貫而入士兵。
“他們在演練,我們就不妨礙了,咱們從側門進。”徐風馳等傾城跟上來,說了句,就調(diào)轉馬頭,領著傾城便北面的側城門口進去。
進了城門,僅能看到來往穿梭的士兵列隊跑過,聽道單調(diào)的號令或者腳步聲等等,整個軍營很安靜,每處街道、院墻、屋舍都一模一樣地呈現(xiàn)灰黃或棕黑之色,像是走進了巨大的迷宮。
傾城緊緊跟著徐風馳,避免迷路,而她的心情和心思依然沉浸、停留在城門口見到的那一幕。
她從心底里發(fā)楚贊嘆和佩服,觀一面就知大煌國爭霸大陸之能力與野心,非流言虛假,其余四國雖國力人口總量不相上下,但僅僅是軍隊訓練上就能看出差別。
難怪乎她的父王執(zhí)意要和大煌國聯(lián)姻,甚至不顧國民意見,不顧子女懇求,不惜耗費本國巨大財力物力,只為了簽訂那一紙協(xié)約。
而和親之約中提到的互惠互利,具體是指什么,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請大煌國兵力,助大月國平定戰(zhàn)亂,而大月國進行談判和簽約的底氣和籌碼來自哪里?又是什么?
她當燕姝時不知道,她換個身份成為月傾城時,依然沒能發(fā)現(xiàn)協(xié)約里還有那些秘密。
她覺得有些沮喪,感到無比失敗,連金翊揚都知道,這和親協(xié)約里還有的秘密,而只有她一個當事人不知道。
其實燕和惠也不知道吧?若是她和沁大妃知道也許會拼一拼,接機攀上大煌國這個良婿強國。
畢竟剛開始是她要來和親,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變成她燕姝來完成這個合約,莫非是有人從中搗毀?將燕和惠的名字換成她燕玉凝的名字?
還有誰知道她名燕姝,字玉凝?還有誰能悄無聲息地、有大實力去扭轉本以敲定的和親之局?他是誰,竟能說動父王改變主意?并能避開沁大妃等一概爭權奪勢親族們的耳目和阻力,不動聲色地將她推上入選名單?
這位神秘而強大的幕后推手,讓她登上兩國利益與政治交鋒的舞臺,目的是什么?和她有什么關系?又或是想接她的身份達到什么目的?
是否像上嫣閣哪次,讓她做了殺手,僅僅是為了磨煉她嗎?而魚惜嬌是參與這個謀劃的重要人物,明明知道她的身份,仍然要冒險去陷害她,又是怎么回事?想必那黃山縣的秘密訓練基地也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竟然就甘于放棄她這個不合格的殺手離開?
實在是很費腦力去思考??!而且她掌握的線索太少,一時半會兒也破不開眼前這團,某時某刻就可能威脅到她的迷霧唉。
轟鳴聲不絕如縷,從一棟巨石堆砌的平房里傳出來。
“這聲音……”傾城聽聞那巨響,禁不住低聲問道。
徐風馳眉頭緊凝,臉色愈加嚴肅幾分,領著傾城從另一個岔路口離開。
到了一處紅柱青瓦的庭院,他停住了腳步,和門口的侍衛(wèi)交代了幾句,便抽身離開。
從始至終,他再沒有和傾城說一句,仿佛有很緊急的事去做,匆匆忙忙來,又匆匆忙忙走。
傾城被晾在這個庭院的門口,沒有士兵來問她要干什么,也沒有人來攆她走。
她在庭院門口站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看著來來往往進出的官兵,猜測這里應該是軍營指揮部,也就是軍隊首腦人物聚集、商談、發(fā)布命令的中央辦公室。
太陽升高了,朝霞耀眼,讓整個庭院變得溫暖許多。
傾城扯扯嘴角,無奈地微笑下,已然猜到被冷落的局面。
因為她提出的初步治療方案沒有奏效,反而讓更多的士兵產(chǎn)生變異,特別是她把大名鼎鼎的南神醫(yī)都連累了。
“你們好,我是來查看病情的月大夫,這是令牌,你們其中一個人可以帶我去看看南神醫(yī)在何處嗎?”
傾城問起門口守衛(wèi)的其中兩名士兵。
守衛(wèi)的有六名分兩列,立于大門兩側,統(tǒng)統(tǒng)持槍帶盔,昂首挺胸,一派忠于職守的模樣。
停了三秒,依然沒人搭理傾城。她覺得有些尷尬,臉上微微燥熱,被朝陽之光熱熏得更加紅艷。
比起這些同樣十八九歲的少年士兵,傾城顯得更加年輕,而且在這樣的場合也顯得很蠢。
還是沒有人理她,就連那個分量無比重的令牌都每人看一眼。
傾城摸摸后腦勺,擰著眉,眼神在六位忠誠的士兵面上,來回地打量。隨即,她呼出一口濁氣,心里吐槽道:他們這樣守衛(wèi),先不說累不累,萬一遇到突發(fā)情況,會不會也如木頭樁子一般視而不見呢!
“罷了!不麻煩你們,我自己去找南神醫(yī)?!?p> 傾城牽起馬韁繩,準備朝右手邊寬闊的碎石子路上走去,大門口突然傳出一連串爽朗洪亮的女聲。
傾城不經(jīng)意回頭,發(fā)現(xiàn)一個熟人。
一位身穿銀甲橙衣的女子,走在所有女兵的正前方,一邊和周圍女兵說話,一邊和守門士兵點頭致意。
一朵朵爽朗干練的“軍中花”,迎接著朝陽,自信而整齊地走出來,瞬間吸引了大門口來往的官兵們。
“真吸引人啊!”傾城瞇著眼,有些陶醉的感覺,其實她聯(lián)想到了在現(xiàn)代看到的電視中的女兵,就是這一刻的樣子,讓她有一瞬間的熱血激動,好想加入其中,成為自信而勇敢、堅強而美麗的娘子軍一員。
這是誰提出的這么先進的制度,在這樣封建君權下的古代,女性也能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色彩和聲音?
傾城一個疑問產(chǎn)生時,那靚麗的橙色身影走進了她。
這是第一次橘魁和她說話吧,在上嫣閣她們一同訓練,成為花魁時,她們也沒怎么接觸,她一直認為這個橙衣女身上的氣勢和性格,是源于她獵戶人家的身份。
原來仔細一想,上嫣閣的花魁之中有軍隊的眼線,或者說這橘魁在火燒花樓時,便改邪歸正效力于隴西邊軍。
然而,逃出上嫣閣地下室那一回,她明明看見橙衣女跟在君無憾的身邊,甚至秦妙韻對她的身份也解釋的模棱兩可。
這位橘魁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僅是駐隴州按察司的典簽還是隴州主軍的一名女將,那在饒州城黃山縣的訓練組織以及上嫣閣的刺殺任務,和她又有什么關系?若她投身新主,君無憾等人又豈會不知黃山縣五日訓練中發(fā)生的事情?
“跟我走吧,我?guī)闳タ纯茨仙襻t(yī)。香草!”橙衣女對傾城說了一句,轉頭叫了身后一位稍稍圓潤可愛的女兵,說道:“你去軍醫(yī)處,找楚醫(yī)長,讓人把近期染病的、異常的人員名單和情況登記薄都拿來,然后你帶領其他人回營地繼續(xù)接下來的訓練!”
“走吧,南神醫(yī)想必等月大夫多日了。”
不過才一日一夜吧,怎么好像南境春時時刻刻念叨她過來一樣,傾城心底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