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孤身穿梭在夜色中。
先前他對菲特贊所說暈血是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他的確沒有殺過人,可生死之間也不會因?yàn)榭謶侄周?,不過最真實(shí)的意圖還是不想把菲特贊拉到這趟渾水里來。畢竟這次菲特贊在場只是偶然,帝國襲殺的目標(biāo)也不是他,可真要是讓他對付這個帝國來人,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會落得與帝國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值得。
呼嘯而來的羽箭打破了他的思路。
射進(jìn)他念氣感知范圍的那支箭與先前的箭矢不同,先前紫色箭矢的箭頭呈扁平蛇矛狀,頂端淬毒,只要身上被刮出一個小口就是中毒身亡的下場,是極其珍貴的貨色。而這次來的箭頭狹小而特別尖銳,能穿透輕松穿透鐵鑄盔甲,且箭矢上帶有倒勾,淬毒與否不知道,即使沒中要害也會連血帶肉的削去一塊。
是鐵骨利錐箭。
通常只有特殊訓(xùn)練的弓兵才可以連續(xù)快速的射出這種輕箭,通常是一小股精銳襲擊對方將領(lǐng)陣營時專門射殺所用,百人最佳,他們不需要刻意的瞄準(zhǔn),就能波及很大的范圍,且中箭者所受的痛苦比死還要難受。
一箭又一箭。
極快的箭矢從四面八方射來,云天閃避這些弓箭的同時不得不佩服對方的實(shí)力,那些箭矢不僅速度極快沒有失了準(zhǔn)頭,穿透力強(qiáng)到躲在樹后都沒用,先前的幾支雖然沒有完全穿透樹干,當(dāng)他以為躲在樹后可以喘息一段時間時,一支旋轉(zhuǎn)的羽箭直接貫穿了他隱蔽身形的黑楊,要不是他及時蹲下,估計(jì)會直接慘死當(dāng)場。
可就是那支穿透樹木的羽箭并不只是堪堪穿透樹干,粗壯的樹木被透體而過后那支箭矢仍有強(qiáng)大力度,嗖的一聲射向了那邊的黑暗中,再無蹤跡。
云天懷疑就是一塊巖石橫放在那里都會被貫穿。
他耳畔還回想著死亡的呼嘯,拍著胸脯的同時沒忘記稱贊對方,哪怕是敵人:“德洛斯國力強(qiáng)盛不是夸夸其談啊,雖說是鐵狼騎士團(tuán)里的精英,可就是一個人都能讓我束手無策,何況其他呢?”
云天相信這個家伙不是冒險家,也是通過射過來的十幾支箭確定了對方只是孤身一人,可就是這個普通人,卻給他帶來了特大麻煩。不提對方擁有的勇氣和決心,就憑他那手故作玄虛讓他以為躲在樹后就可安然無恙的假象,他就認(rèn)可了這個敵人。要不是念氣感知的能力實(shí)在太過特殊,他恐怕早就死了百八回了。
“媽的,這家伙真的是人么?他怎么還有力氣開弓挽箭?”面對一根接著一根襲來的箭矢,他破口罵道。
云天的躲避都不似先前那般靈活,有好幾支都是借著地形才堪堪避過,那人也不氣餒,就像山林里經(jīng)驗(yàn)豐富的獵人,對待高大威猛的獵物,總是要消耗對方一番體力,然后趁機(jī)取他性命。
按理來說云天是冒險家,體力遠(yuǎn)比普通人要強(qiáng)大得多,比耐力他也不怕,反正力竭的總會是對方。不過這次他遇到的敵人似乎不能用常理來形容,他的力氣都是在戰(zhàn)場上打拼磨練出來的,就是傭兵和冒險家也不似他們那般整天歷經(jīng)生死,作為一名出色的先鋒斥候,審查局勢的能力要比他強(qiáng)得多。
面對這樣一個弓手,戰(zhàn)勝他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他的藏身所在,可那人每一箭都來自特殊的方向,每次跨越程度極大,就是念氣也無法確定他的具體位置,只能隱約摸出一個方向。面對云天縮短距離的動作,那人不慌也不惱,依舊潛伏在暗中偶爾射出冷箭,準(zhǔn)備下一個出手的機(jī)會。
急速的奔跑雖然不會對云天造成太大的壓力,可那一支接一支的冷箭尤為心煩,不斷地?cái)U(kuò)張念氣感知是很耗費(fèi)念氣的,且必然會顧此失彼,那些他能清楚可見的軌跡已不像當(dāng)前那么明楚了。何況他此時小腿傳來了劇痛,是上次和菲特贊在洛蘭森林里受的傷,經(jīng)過賽麗亞簡單的包扎和常人無異,可在這個需要調(diào)動腿部力量的局面又裂開了。
先前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dú)⒘怂?,和帝國徹底成為不死不休的局面。雖然他偷聽了一些無關(guān)大雅的隱秘,可據(jù)他加入傭兵公會只有一步之遙,加入后他就可以申請調(diào)停,雖然會欠會里一個大人情,但總是能還上的。
云天哆嗦了一下,腿上傳來鉆心的劇痛替他做出了選擇,這只是一個契機(jī),并不只是完全的因素。現(xiàn)在他渾身木屑,面色土灰,頭發(fā)上還夾雜著幾片倒地躲閃時的落葉,疲憊與恨意一起涌了上來,他從來沒被人逼得這般狼狽過。
是人就都有火氣。
何況還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
云天在心里問自己:“他就是我的敵人么?”
下一句他幾乎是憤怒吼出來的,“我要?dú)⒘四?!?p> 這兩句看似前言不著后語,卻是符合云天邏輯的,他雖然成為冒險家沒多久,還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可脾氣秉性倒是沒有變,憤怒的時候會跳起來罵娘,遇到對脾氣的人就與他稱兄道弟,看到不順眼的事力所能及的話就會施以援手,要不菲特贊已是冢間枯骨了,哪有后來的那些事?對待朋友講究義氣,對待敵人呢?怪物是不算敵人的?這個人是他擁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敵人!
面對敵人,無需多言!
殺!
疲憊與怨言都不見了,云天能清楚地聽見胸膛里沉重有力如戰(zhàn)鼓般的心跳,一股快意帶著必殺的信念從他的脊骨直沖大腦,雖然前方還是一片夜色,樹木叢生,看不見人影,但在他眼里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開始冒險,不再用大幅度的動作來躲避箭矢,步子極快卻沒有影響他靈活的身軀,后來射的那幾支箭都是擦著他的耳梢刮了過去。念氣沒有一絲保留的從氣旋噴薄而出,混在了黑暗的夜中,念氣的感知到了十丈,這是他目前所能到達(dá)的極限。
鐵狼騎士團(tuán)第一軍團(tuán)中最優(yōu)秀的斥候利亞慌了,他沒見過有人可以在黑夜中有這種速度,要是沒有什么能夠阻攔這個冒險家腳步的話,只需片刻那就可以狂奔而到。他不怕與這個冒險家近身肉搏,他是斥候,擅長的是縱馬射箭與探查地形,明面作戰(zhàn)不是他擅長的,可同樣也不會膽怯,只是喪失了地利的優(yōu)勢,可斥候的那種謹(jǐn)慎性子還是一直影響著他。
他不再把箭矢射到頭部胸部等要害位置,即使利亞臂力驚人,連續(xù)開弓加上變換地形還是浪費(fèi)他不少體力的,他現(xiàn)在把弓身壓低,選擇把箭射到了云天的下盤,既可以影響他的速度,又能緩和一下精力。
不再追求一擊必殺,他射箭的速度要比以往快上不少,就在他看到那些箭矢即將要刺到云天腿不時,發(fā)覺他卻跳了起來,一個展臂縱身大躍到了空中,落地已經(jīng)邁開了丈許有余,氣勢如同蒼鷹振翅。
人怎么能跳出這么高?邁的這么遠(yuǎn)?利亞來不及多想了,他在夜色中看清了那張無奇卻堅(jiān)毅的臉,那根本不是一個初出茅廬菜鳥擁有的眼神——他眼里凝著寒冰,殺意凜然。他看清那張臉的同時,那雙噬人眼神的主人同樣也發(fā)現(xiàn)了他!
他發(fā)覺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先前四處移動雖然耗費(fèi)體力與精力,可是黑夜中來自四面八方的箭矢根本無法追蹤他的軌跡,與他交手時他發(fā)現(xiàn)這個冒險家有著強(qiáng)大的感知能力,多次射向他下盤的那些箭矢都是來自一個確定的方向,也就是說,他抓到了那些攻擊他的軌跡!
利亞上方樹枝碎成一片,晃動的樹葉與他內(nèi)心一般震顫,既然被發(fā)現(xiàn)他也就管不了這么多了,掏出火石擊出火花,把兩個黑影直接擲了出去!
煉金物品轟爆彈!這是他的底牌,芯子燃盡時藏在鐵殼里的火藥就會產(chǎn)生巨大爆炸,四濺的鐵片會一瞬間殺死附近的敵人。是鐵狼騎士團(tuán)最精銳的火器之一,把控極其嚴(yán)格,是百夫長漢斯費(fèi)了好大勁才弄來給他的。
看過賽麗亞的日記,云天自然不會陌生這種火器,但是跳起來的他不打算躲閃!他是能夠念氣外放的冒險家!
兩聲巨響!
一陣硝煙!
利亞覺得這個冒險家已經(jīng)是必死無疑了,可這個念頭這是在腦海中閃了瞬間,就看到煙塵中升騰起了一個身影,他衣衫上附著藍(lán)色的念氣,雙手緊握的武器閃著蔚然的藍(lán),光華大作!
如同一片藍(lán)天!
他強(qiáng)行穿過了烈火爆炸!
又是一次如雄鷹振翅的撲躍!
躍過塵煙與火光爆炸,云天拋開了心里一切的雜念,他專注冷靜到了極點(diǎn),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掉這個家伙!
利亞來不及身上背著的三張弓與箭囊,那三張弓分別是角端弓、路弓與紫檀弓,對應(yīng)的箭矢分別為長羽箭、鐵骨利錐箭、紫檀箭,這些都是他用來射殺云天的武器,在近身決戰(zhàn)時也是累贅,可他倉皇間只能來得及反手抽出腰刀,巨大的力道連同他踩著的那節(jié)粗壯樹枝也一同斷掉!
雖然那把武器依舊被麻布纏著,被云天當(dāng)作一根東方棍來使用,可短兵相接的瞬間利亞就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似乎是裹著寒冷月光,劍鞘壓不住那種帶著月寒的鋒利之意。
一旦突破了某種障礙,內(nèi)心的枷鎖被打開,就沒有能阻止滋生的那種東西了。
從近十米的高空被云天一記劈砍跌至樹底,利亞感覺渾身像是散架了一樣疼痛,來源根本不是一出,而是身上的肌膚每一處都在作痛,他掙扎著想起身卻發(fā)現(xiàn)根本無法動彈,嘴里身上留出了止不住的鮮血。
“為……為什么?”他臨死還是不相信云天是怎么從火藥爆炸與鐵片濺射中活下來的。
云天也不太好受,他是和利亞一起從高空跌落下來的,落地之后翻滾的血?dú)庾屗幸欢螘r間說不出話來,他感覺天與地都是在旋轉(zhuǎn),可對著那個被他注入念氣又從高空墜落的暗殺者,他提高了聲音,有些嗚嗚的,又有些自豪。
他一字一頓:“因?yàn)槲沂敲半U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