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京都的宮殿中,劉義豫正大發(fā)雷霆,把一堆奏折狠狠地甩在地上。“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太猖狂了!”他氣得胡子抖動著。一旁侍立的太監(jiān)們連忙彎著腰去撿起散亂在地上的奏折。
“叫柴朗來!”他怒吼道,聲音在宮殿中咆哮。一旁的太監(jiān)連忙小聲地說道,“稟告陛下,柴朗已經(jīng)等在門外了?!彼饕环餍渥?,說道,“讓他滾進(jìn)來?!?p> 柴朗弓著腰,貓著步走了進(jìn)來。劉義豫怒氣沖沖地看著他。柴朗不敢抬起眼睛看他,只是跪在地上,看著地板縫。
“你是干什么吃的!朕的臉都丟光了,還要你這個邢部尚書干什么!”劉義豫沖著柴朗吼道。
柴朗抖抖索索地說道,“陛下,臣罪當(dāng)萬死。不過,臣已經(jīng)查到了一些線索?!薄澳阏f!”劉義豫背過身去,都懶得多看柴朗一眼。
“臣發(fā)現(xiàn),此事是早有預(yù)謀的。與京都中的天和古玩店有極大的關(guān)系?!辈窭什林樕系暮梗⌒牡卣f道。
劉義豫問道,“赤月當(dāng)晚盤查了在場的眾人,有結(jié)果了嗎?”柴朗答道,“稟報陛下,臣當(dāng)時也在場,赤月公主與達(dá)勒將軍盤查了在場地眾位大臣與一干人等,除了古玩店的人,并未發(fā)現(xiàn)可疑人物。”
“那古玩店的人呢?”劉義豫瞪著眼睛,粗聲粗氣地問趴在地上的柴朗。柴朗有些不敢抬頭,低聲說道,“他們。。。他們都跑了。。?!?p> 劉義豫一聽,更是要氣炸了,吼道,“你剛才還說和古玩店的人有關(guān),現(xiàn)在又說他們都跑了。你當(dāng)朕是傻子嗎?”
柴朗臉上的肉抖得更厲害了,帶著哭腔說道,“陛下,臣絕不敢欺瞞陛下。據(jù)劉義恒府的劉管家說,都是古玩店的掌柜教唆他請明國公親自開屏的,那玉屏風(fēng)里的機(jī)關(guān)他也絲毫不知情?!?p> 他接著說道,“臣帶人去查封古玩店,發(fā)現(xiàn)店里早已人去樓空。連當(dāng)日曾經(jīng)送貨到陸府的那些古玩店的伙計也全都逃走了?!?p> 劉義豫問道,“可曾有人見過古玩店的這些人?畫出畫像來,全面搜捕。”柴朗哭喪著臉說道,“劉義恒府上的管家和那幾個車夫家丁見過。只是,我們?nèi)ツ萌藭r,那幾個到過古玩店的車夫和雜役早已不見蹤影了?!?p> “啪!”劉義豫一拳砸在桌上,把茶水震得四處飛濺?!澳莿⒘x恒的管家呢?”柴朗答道,“劉義恒的管家現(xiàn)在還在赤月公主手中。但是據(jù)說他關(guān)押到現(xiàn)在,似乎是嚇得癡傻了。別說提供畫像了,連問話都答不上來。”
“繼續(xù)審!我就不相信,他會真的傻了?!眲⒘x豫呵斥道。柴朗說道,“陛下,這劉管家臣會加緊詢問。只是劉尚書,他。。。”
劉義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事很明顯是要把臟水往劉義恒那兒潑,挑撥陸望與劉義恒之間的關(guān)系,把朝局弄亂。這就是西蜀那邊的陰謀。劉義恒這個人朕知道,他雖然對陸望并不是太對付,但面子上還是會做的,也不至于去謀害他。對他根本沒什么好處?!?p> 柴朗聽了,知道劉義豫并不把劉義恒作為嫌疑人,心里也就想道,好險,幸好自己并沒有去逮捕劉義恒。不然,看皇帝劉義豫這態(tài)度,如果自己貿(mào)然去逮捕劉義恒,搞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
他恭敬地說道,“陛下,臣已經(jīng)把此事飛書通報了劉尚書。他正在快馬加鞭趕回來?!眲⒘x豫點頭說道,“不要難為他。劉義恒跟這事應(yīng)該沒什么關(guān)系。西蜀那邊要把水?dāng)嚮?,朕偏不讓他們得逞?!?p> 柴朗答道,“是,臣加緊審問劉管家,也好洗清劉尚書的嫌疑?!眲⒘x豫問道,“陸望還好吧?”柴朗答道,“萬幸,陸大人反應(yīng)很快,把那機(jī)關(guān)中射出的毒箭都擋掉了,因此只是受了驚訝,并沒有受傷?!?p> 劉義豫點點頭,捋著胡須,說道,“那就好,那就好。你退下吧,用心辦事?!辈窭嗜缑纱笊?,擦著汗,撅著屁股一步步倒退到門邊,這才轉(zhuǎn)過身,一溜煙跑了。
劉管家正癡癡傻傻地靠在陰冷的牢房墻壁上,呆呆地望著墻上的霉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熱鬧宴會,怎么就成了殺人的現(xiàn)場。古玩店的那個矮胖子,當(dāng)時說的天花亂墜,自己怎么也就信了。更要命的是,自己還提出要陸望親自去開屏,這分明就是一條毒計。
而現(xiàn)在,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階下囚。更糟糕的是,可能還要連累劉尚書。他自己死了不過是一條賤命,但這樣不明不白去死,怎么對的起老爺啊!他現(xiàn)在是腸子都悔青了,但也無計可施。只好閉口不言,腦中卻是川流不息,停不下來。
正在他摳著墻皮,想著自己是全部交待所有事情細(xì)節(jié),還是一頭撞死時,一個獄卒漫不經(jīng)心地開了鎖。他眼皮也沒抬,知道又是來送飯的。碗里肯定是發(fā)了霉的饅頭和咸菜。而這些東西,是往常他連看也不會看一眼的。現(xiàn)在,卻要勉強靠這些骯臟的東西,勉強果腹。
果然,“咚”的一聲,獄卒把一個黑乎乎的破碗放到他面前?!俺燥埩恕!彼致暣謿獾卣f道?!俺月c,別噎著?!彼藭r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劉管家的眼光仍然呆滯,但卻敏感地接收道了這眼神的訊息。他心中一動,問道,“這點東西,有什么可吃的?!豹z卒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這饅頭可不比你們劉府的差。好好吃著。”說著,他便關(guān)上門,走了。
獄卒走以后,劉管家拿起那個饅頭,慢慢啃著。餿臭的饅頭一如既往,但是咬了幾口,忽然舌頭碰到一個奇怪的觸感。他一看四下無人,便連忙拿到手邊看。原來是一張紙條。
他的心臟“咚咚”地跳了起來。連忙展開紙條,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筆跡。老爺!果然是劉義恒的親筆。紙條上寫道,“只作癡傻,閉口不言,保尓出獄!”
細(xì)細(xì)咋摸著這張紙條的用意,劉管家的心狂喜起來。他連忙把紙條放進(jìn)口中,吞了下去?,F(xiàn)在,他的心里有了主意。既然是老爺?shù)闹甘?,他的心就定了。松了一口氣,躺了下來,他閉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了一覺。
第二天,獄卒打開們,照例送飯時,看到的卻是一副讓人驚駭?shù)膱鼍?。蓬頭垢面的劉管家眼神已經(jīng)不再呆滯,而是更詭異的空洞和狂亂。他頭上沾著幾根稻草,坐在自己的屎尿便溺之中,津津有味地把玩著自己的一坨屎。
更為駭人的是,他迷亂地注視著那團(tuán)還冒著熱氣的屎一會兒,便發(fā)出一陣含糊不清的狂笑,抓起來,一把塞進(jìn)了自己的口中。用舌頭舔了舔手掌,他癡癡地笑道,“好吃!好吃!”獄卒大叫道,“瘋了!瘋了!犯人發(fā)瘋了!”
不久,赤月和柴朗都知道了這個重要證人劉管家發(fā)瘋的消息。赤月怒道,“我就不相信,這么點事就能把一個大活人嚇瘋!他難道是紙糊的嗎?”柴朗小心地說道,“讓卑職去試一試他。如果是假瘋,保管叫他露出馬腳?!?p> 陸望在府中也聽說了劉管家發(fā)瘋的消息。而且,柴朗還派人來通知他,請他一起去試一試劉管家,看看是真瘋還是假瘋。陸望答應(yīng)了,與柴朗一起來到審訊室。在這里,渾身酸臭的劉管家被幾個大漢按著,抬了上來。
“嘿嘿嘿~~嘿嘿嘿~~~”劉管家癡癡傻傻地笑著,伸出一只指頭,對著陸望說道,“花姑娘,真好看!你是天上來的吧?”陸望看著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劉管家說道,“我是天蓬元帥下凡,專門抓花姑娘的。嘿嘿嘿~~”
柴朗嫌棄地?fù)u搖頭,說道,“上家伙。”幾個大漢立刻上來按住劉管家,把他綁在受刑凳上,困住手腳。幾個醫(yī)士模樣的人打開針灸包,取出一排銀針,分別插入劉管家頭、手、腳等的各處穴道。
“我讓你再裝瘋賣傻!”柴朗狠狠地說道。他一邊轉(zhuǎn)過頭,諂媚地對陸望說道,“陸大人,這幾針下去,就是鐵打的人,也要跳起來,由不得他不說實話。”
他得意洋洋地看著劉管家,等著他忍不住疼痛而大吼大叫,現(xiàn)了原形。沒想到,一刻鐘過去了,劉管家仍然如同一灘爛泥一樣躺在凳上,毫無反應(yīng)。幾個圍繞在他身邊的醫(yī)士拉開他的眼皮,看看他的瞳孔,他也毫無反應(yīng)。他們只好搖了搖頭,對柴朗說道,“大人,這人真的瘋了。”
柴朗大叫道,“再潑一桶冰水。”幾個壯漢把一桶冰水往劉管家身上撲頭蓋臉地澆下去。劉管家只是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身子,臉上卻是毫無反應(yīng),呆在那里。
只有陸望注意到,劉管家的指尖微細(xì)的顫抖。他知道,剛才,劉管家忍受了極大的痛苦。這是比死還劇烈的痛苦。但劉管家甘愿活著忍受,也不愿意吐露一個字,或是干脆痛痛快快地去死。他只是為了劉義恒的幾個字,便甘心情愿忍受到現(xiàn)在。
陸望嘆了口氣,身子往后一靠,頭垂著,擺了擺手,說道,“柴大人,這人是真瘋了。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柴朗一臉尷尬,本來是要逼劉管家露出馬腳的,現(xiàn)在倒成了自己大出洋相。他只好低聲下氣地說道,“是,大人?!?p> 既然皇帝也信任劉義恒,而他的管家也瘋了,柴朗也沒有必要再扣留著他了。他索性做個順?biāo)饲?,把劉管家送回了劉府?p> 又臟又臭的劉管家被送進(jìn)了劉府的大門。他坐在柴房里,聽侯處置。在黑暗中,柴房的門開了。劉義恒回來了!他關(guān)上門,點著一盞油燈。
劉管家從稻草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一把撲倒在地上,跪在劉義恒面前,抱著他的腿,哽咽著叫了一聲,“老爺!”劉義恒嘆了一口氣,含著淚,為劉管家拿去頭上的稻草,輕輕說道,“你受苦了!”
凌晨,改頭換面的劉管家?guī)е粋€簡單的包袱,從劉府的后門登上了一輛青蓋馬車,悄悄踏上了去西蜀的路。
而劉義豫的桌子上又放了一份奏折,上面寫著,“據(jù)報,曾去天和古玩店接貨的劉義恒府上車夫與雜役等人的尸體在京郊的野地里發(fā)現(xiàn)。而劉義恒府上報告,劉管家也因癲狂發(fā)作,在府內(nèi)投井而死。所有有關(guān)人證均已死亡,無法追查。申請結(jié)案。”
“劉義謙,你等著!”劉義豫把奏折撕得粉碎,咬牙切齒地吼道。而此時遠(yuǎn)在西蜀的劉義謙,也因刺殺陸望的失敗而大怒不已。他捶胸頓足地喊道,“這次一失敗,以后要想再刺殺他,就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