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讓一個女孩子放棄尊嚴(yán),跪在自己面前——段錦內(nèi)心一陣苦楚,但那決心,怎么也下不去。
這里到處都是嘆息,哭泣和凄厲的叫苦聲。同樣的語言從不同的口中發(fā)出可怕的呼嚎,一直回蕩在昏天黑地的亙古長夜。段錦同樣生怕自己成為那其中的一員,靈魂回蕩在罪惡的地獄島上,不得而出。
“不?!彼麅?nèi)心有一道聲音在吶喊,那聲音逐漸脫口而出“若是有機會,那我會幫你——但眼下,我是不可能再主動去殺人了?!?p> 姚若夢眼中的絕望更甚,最后一點光芒仿佛消失,只剩下深邃無助的黑。
“對不起?!彼牭蕉五\低聲的道歉:“不是我不幫,而是我……沒有這個能力?!?p> 話音剛落,耳后有一聲尖銳的汽笛聲,緊接著是輕輕的碰撞聲,那兩艘船……靠岸了。
十多年來,如今唯一的外來者——已經(jīng)在他們眼前。段錦回身一望,那地方不在沙灘上,而在某一處距離不遠(yuǎn)的礁石。兩艘船彼此??浚^的紅色是某種信號燈,倒映在海水中如跳動的火。
原先還蔓延著虔誠的人們,看見船只靠岸,都如同瘋了一般涌上去!海水還在漲潮,礁石異常的滑,有不少人跑在前端,一旦摔倒,接著就是恐怖的踐踏。在石縫沙礫,海水迎升之間四處都是殘肢斷臂,如同被轟炸過的沙場。
“跟上去?!倍五\看著隊伍遠(yuǎn)去,咬咬牙,想拉起姚若夢就走。然而后者顯然不愿意起來——雙膝跪地猶如生根了一般,另一只手捂住臉,竭力想要閉塞五官。
“不,我不走。”聲低的幾不可聞:“我反正沒有希望了……不如就讓我在這里留下來吧。”
“不一定?!倍五\看了看前方:“那邊有很多人被踐踏至死!他們身上也一定會留有一些什么的,這些標(biāo)志……一定還有辦法可以獲得。”
姚若夢沒有回話,只是越來越深??粗巳褐饾u跑遠(yuǎn)……段越終于也忍不住了,心一橫,甩下姚若夢就走。
因為……名額也是有限的。兩艘船最多只能上二百余人,這個島上還活著的人雖然不多,但絕對不止兩百!若是遲了的話,后果極難說。
看著段錦的離開,一直跪在地上的姚若夢抬起頭。等待他的身影離去……掃視了周圍一圈,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程奕語!她一定也還在這里某處!自己沒有辦法去殺死一個男人,但她是女性……程奕語身上,也有兩枚標(biāo)志在。
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朝前跑去。視線的最末端可以看見一些尚未死去的人在抽搐,他們的生命流逝,無處可放。
她跑到一個人的面前,這個人早已沒了反應(yīng),不知生死。她直接把他的衣服掀開,也不管男女有別,看著他肚臍上滿是紅斑與隆起的毒瘡,輕輕一碰就會有黏液流出,足夠讓一個人胃里翻江倒海。
“沒有……沒有啊?!?p> 姚若夢翻了半天,都找不到那個標(biāo)志性的星星在哪里!按理來說,這個人身上肯定會留存下來不少的,但就是找不到。
上天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姚若夢擦了擦臉龐,重新跑到一個另一個人面前。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入手出來滿是鮮血,但……還是沒有。
第三個人……也是如此。
“不,不是這樣的啊?!币θ魤粼缫逊植磺迥樕狭粝碌氖菧I還是沾染的血,殘荷在一起流到腳上,被令人厭惡的蛆蟲品嘗:“怎么可能……會沒有的!”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么,但眼前的事實,讓她不得不認(rèn)清!重新抬起頭,她這時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個選擇。
程奕語……你在什么地方?
人群漸行漸遠(yuǎn),她繼續(xù)瘋了一樣的向前跑去!那船并不遠(yuǎn)……在某一個地方,她看到了一個人影,和她正在坐著一樣的事。
那就是她。
“姚若夢!”
程奕語抬起頭,看見她距離自己非常近!眼中一瞬間的驚喜很快消散,化為深深的擔(dān)憂:“你有沒有……”
姚若夢沒有說話,她繞回到了程奕語的身后。右手抓著一塊石頭,在這一瞬間直接舉起,就對她砸了下去!
“砰!”
清脆的肉體碰撞聲音,極為沉悶,穿不出太遠(yuǎn)。這一下極重——程奕語還未說完的話,直接被堵塞在了咽喉,化為汩汩血沫。
“奕語,我……”姚若夢蹲下來,淚水再次決堤而出:“抱歉,我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去。”
那兩個標(biāo)志在程奕語的最后一件衣服之內(nèi),姚若夢伸出手,費了半天勁才摸索出來。察覺到那尖銳的五角刺痛自己的手,這一點痛苦化為深深的厭惡,厭惡自己,厭惡啟示,厭惡這個世界。
死不瞑目的程奕語,在最后一刻都沒能想到,為什么姚若夢會突然殺死自己。
自己手上有八顆,加上程奕語的兩顆……終于湊齊了數(shù)量。這十枚星星都沾染著十個人的血,上面有無數(shù)的靈魂正在咆哮,像不甘為他人做嫁衣,還有母親抱著孩子的哭泣,似已經(jīng)被痛苦所壓倒。
遠(yuǎn)方的船已經(jīng)開啟了門,一片云掉落下來,露出上面的月亮——正好在正中央的位置,就算此刻不是午夜,也相差不多了。
“數(shù)量夠了,時間到了?!彼剜?,三分鐘后踏上了那塊礁石。此刻面前還有密密麻麻的人,時不時有慘叫聲傳來……為了插一點隊伍,有刀光再起,肆虐在修羅場。
在兩艘船的兩邊,佇立著黑影,雙眼紅如火炭,手持兩把樸實的船槳。魔鬼卡隆在馴服亡魂,鞭撻生者,驅(qū)散光明。
若是梁夜在這,可以看到……除了雙眼之外,佇立在這的黑影,與他一共搏斗過的黑衣人,沒有任何不同。
就算有了資格,姚若夢也不敢擁擠上前。只能是站在隊伍的最末端,雙眼恐懼的看著這悚然的場景,先前還瘋狂互相廝殺的人們,在它之下安靜的像兔子。從荒誕主義到秩序平衡,差的就是強權(quán)的震懾。
她看到段錦在自己之前,登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