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魚浮火夢中,鬼沉滅最終還是死了,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抱著她,周圍好些陌生人,那一刻只覺得整個世界與他的聯(lián)系都斷了,在夢里牽絆咒解了,但解了咒的他并不輕松,反而更加的想念她。
這只魚曾是一個絕對不予許別人揣摩其內(nèi)心的妖,只要揣摩必受其害;也曾是一個極度不正視自己內(nèi)心的妖,越是喜歡就越是抗拒,越是抗拒就越是自責(zé)。
他是一個極其矛盾的糾結(jié)體,譏諷對方的同時也在貶低自己的齷齪,希望對方好的同時也希望對方跟自己的感受相同,所以每當(dāng)他譏諷完小鬼,回到房間都會將自己罵的體無完膚,每次看見小鬼快哭的樣子,回頭一準(zhǔn)哭的比其還慘。
直到長大后的小鬼漸漸無視他之后,便開始心慌了,越是這樣,表情就越發(fā)的冷漠,下巴抬得就越高,裝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越是這樣就越是跌入死循環(huán)中。
每當(dāng)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思考自己的言行,擬定諸多和好親近的計劃,但只要太陽一升起,計劃就會化為泡影。
他疲累的活在自我囚禁的圈套中難以自拔,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完全是戳了對方一刀的同時,又戳了自己兩刀,對方傷口結(jié)痂愈合時,自己還在揭開傷口時刻提醒自己的言行。
可當(dāng)他想去親近鬼沉滅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漫漫百年是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他即使跨過了自己這一關(guān),也改變不了鬼沉滅對他的看法,歸根究底,都是他對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對對方的不確定。
魚兒的內(nèi)心世界被自身建起的高墻所擋,又被小鬼壘砌的石墻擋在外面,他受牽絆咒傷害的時候,小鬼卻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的不亦樂乎。
且說小鬼的夢境并沒有引起幽泉仙尊的重視,仙尊覺得該來的躲不掉,只有發(fā)生了,才會徹底過去,只有過去了,才算真正的清凈,能過去的,都不算事。
一個月后的某個清晨,實在睡不著的鬼沉滅起了個大早,到燮池邊閑逛,不遠(yuǎn)處一條白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對方行動很快,她基本上是一路小跑才跟上的。
直到行至望狐口附近白影才停了下來并側(cè)身回望,面目迎著晨光閃的慘白異常,遠(yuǎn)遠(yuǎn)瞧著,像是個白面鬼一般。
白影見有物跟著便回頭追趕,可小鬼哪有它反應(yīng)快,看到由遠(yuǎn)及近的白影后,懵了幾瞬掉頭就往回跑,速度是來時的兩倍還多,然而跑著跑著就聽身后那個白影喊著什么,站定后僵硬的回頭看去,白影剛好杵在兩米開外,手放在膝蓋上喘著粗氣。
見其并無異常后,她也就放松了心思,畢竟對方在靈汜的結(jié)界內(nèi),若不是生性善良的妖也不會進(jìn)的來,除非他是仙級。
對于一個沒有出過靈汜小神來說,在對世界認(rèn)知觀念不完全的情況下,出現(xiàn)這么一個神秘莫測的人物,可能會毀了她對界外的憧憬也未可知。
在接下來的相處中,小鬼的話變得多了,但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一圈詢問下來算是很受打擊。
他叫古琢諺,是個白發(fā)翩翩的儒雅男子,也是個活了兩千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妖還是仙的人界生物。他曾被一只蛇妖詛咒,從此過上了獨(dú)來獨(dú)往的生活,因為真身無人見,能說無人聽,能行穿萬物,能停萬物穿,比不得幽靈,又入不得冥府,日子過得是苦不堪言。
直到四下游走之際無意間從人界來到平行時空,巧遇能看見自己的幽泉仙尊,千年來囤積的憋悶如洪水猛獸般洶涌侵襲。
自開閥以來,無日月之止,無寢食之阻,說的是無天無地,無你無我,話萬物于口舌之間,匯蒼生于言語之談,終于在第一年零七個月后,被幽泉仙尊順著仙界與妖界的邊緣直接丟進(jìn)妖界著名的二十三座妖山之中,才算罷休。
聽到這兒,鬼沉滅想起師姐曾提起的一件怪事,說有一年祖師嚴(yán)禁靈汜任何能言之物在他面前出任何聲音,禁言新規(guī)竟持續(xù)了兩年之久。
“你那口若懸河的傾訴可苦了靈汜的其他妖,不過你怎么又來這里了?不怕祖師見了再把你扔進(jìn)其它險地?”
“不會了不會了,在那之后我又遇見一位冥界女子,她雖看不見我,但能感覺到我存在,聽見我的聲音,所以......所以沒那么寂寞了,現(xiàn)在不還有你嗎?不過今天我是追著一股非常熟悉的氣味來到這里的,她若現(xiàn)世......看來是不太平了。”
鬼沉滅不明白對方口中的‘她’是何妖,正想問就看見一個身穿青黑色長袍的妖物沿著靈汜與望狐口的邊界朝妖界走去,在某根神經(jīng)的鼓動下,她抬腿跟上,打算一看究竟。這么新奇的物種還是頭一回瞧見。
行至望狐口邊界,她蹲在一顆矮樹后,緊貼著結(jié)界向外張望,只見那青黑長袍先是走進(jìn)平原一側(cè)的百花叢中,幾聲哭喊后,便提起一名女子,打算再次通過靈汜邊緣離開。
古琢諺不解的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問:“我說......”
“噓?!?p> “我說......”
“別吵?!?p> “我說你貼在這里干嘛?怎么不靠近些?”
“你說話小點(diǎn)聲,我要能出去,也不至于貼在這里。”
“什么?你還沒出去過?哼哼,也難怪,一個冥差也至于跟蹤的這么神秘?!?p> “冥差?冥差!他是負(fù)責(zé)妖界取命司的本尊!”
“不是本尊,我只是妖界取命司的一個小小職員而已,我們老大很少出來干活的?!?p> 就在鬼沉滅自以為很隱秘時,那個冥差三兩步就滑進(jìn)了靈汜,如今正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蹲在地上的無知少女。
穿著青黑袍的冥差面容溫和,但眼神卻異常狠厲,且目不斜視的盯著現(xiàn)已心生畏懼的鬼沉滅,然而這種畏懼持續(xù)不長,一個小小冥差固然面容狠厲了些,卻也入不得她冥界皇室后裔的法眼。
“原來妖界取命司的冥差長這樣啊。”說罷,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樹葉。
此時此刻她并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幽冥香有漸濃的架勢,也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冥差的異常,幾秒鐘后,對方畢恭畢敬的行了大禮并匆匆離開了靈汜。
古琢諺對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心如明鏡,眼前的這個少女非妖非仙非同化,在與冥差對視時,令后者冷汗直流,但她卻跟什么感覺也沒有一樣,那股香味之前只是淡淡的,但在氣場放出的一瞬間,濃郁的令人窒息。
“是幽冥香?!?p> “嗯,怎么了?”
“你是冥界的神?為何居于此處?我上次來時可沒見過你?。俊?p> “我?guī)煾甘怯钩?,我是后來的?!?p> “后來的?你...你是...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知道啊,冥界皇室鬼家的后裔,未來的地獄之王?!惫沓翜缫荒橋湴恋恼f。
“我說的是身世,你可知道,你父母的事?”
此話一出,鬼沉滅才恍然大悟,師父師叔和祖師雖說她是冥界皇室,卻從未說過她父母的事,如今竟有些微微發(fā)愣,問:“我父母?你知道?”
“我只知道你父母被妖人所害,而我也被那妖人所害?!?p> “看你的樣子非妖非仙,既有人的模樣,定是個魂魄?可冥司不收你,也沒誰能看見你,若說你被妖人所害,你身處人界,怎的碰上妖人呢?”
“這話說來可就遠(yuǎn)了?!?
酉三
啦啦啦啦~